第十九章

舒暖打算无视这俩人。

无论是钱力杰还是康为，现在都无法再对她造成伤害，她自然也没必要给好脸色。

而她因祸得福，要是没有钱力杰对她的行业封杀，她怎么会离开江城，怎么会有现在这样的好工作。

想到这里，舒暖随即平静下来，直接从俩人身边走过，连个眼神都没给。

这给钱力杰气得，又是这种挑衅姿态。

当初董事长的大儿子性骚扰女员工，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可那个女员工闹上了法庭。那个时间节点，董事长的两位儿子正斗得起劲。女员工找上了当晚的目击者舒暖，他被委以搞定舒暖的任务。

他提前调查过舒暖，家庭条件不好，独自在外打拼。这种人连封口费都直接省了，如果还想在怡天干下去就识相点儿。可谁想，她居然没屈服。

如果不是舒暖出庭作证，这件事根本不会被定性成强|奸未遂。

富二代强|奸未遂女员工，多少也算爆炸新闻，迅速在网络发酵扩散，上了好几天热搜。

他站队的大少爷迅速落败，现在正在局子里吃牢饭。

而因为舒暖的不配合，不仅导致怡天形象受损，股票大跌，而他本人也受到了处罚，原本板上钉钉的总经理位置黄了，连副总经理的职位也没保住，被调到市场部做副总监。

又是副的，总是被正的压一头。

这一切都是因为舒暖。

钱力杰阴恻恻地问：“你不是说舒暖的事你都办妥了？这就是你办妥的结果？”

康为擦擦汗喏喏说：“不应该啊，我当时在人力系统里把她标为不合格了啊。”

钱力杰没好气：“那你还不快去搞清楚情况。”

要不是当初康为拿这件事找上他要求安排工作，以他五十多的年纪，工作能力又差，一个被开除的员工能被怡天聘用？！

康为连哎了两声。

......

舒暖很快把这俩糟货儿抛之脑后。

她的准则很简单，不做让良心过不去的事。

这也是舒父舒母对她的教导，人穷志不能穷。

她很快找到了九号展厅，市场部的同事们正在忙碌，分工明确，有的正在接待客户，有的在整理资料，有的在派发传单。

舒暖以前是有过参展经验，不过她干得最多就是替研发人员翻译及展会售后的工作。

她现在职位变了，并不只对其中一个环节负责，而是要对整个展会负责。

她仔细打量起来。这个展位厅位置绝佳，约500平米，通过三大展区——重点疾病领域的创新药物，疫苗及丰富的在研管线亮相。

风格简单但绝对亮眼，中央一块大屏幕滚动播放公司介绍及产品，走近一看，竟然是3D投影，科技感十足，显然下足了血本。

舒暖跟在不同岗位的同事身后悉心学习，吸收知识。

中午吃饭的时候，舒暖从同事口中了解到，因为怡天的丑闻，引发的社会舆论有点大，导致国内部分客户流失，也给了自家公司机会。

而复邦这几年在陈祁时带领下，逐渐进行改革与转型，不仅限于对国外技术的复制粘贴，而是建立自家产业链，研发新技术。

舒暖听得认真，对八月的海外展会有了一定的方向。这也是抢夺怡天在海外市场份额的好时机，她顿时感觉血液里都充满了干劲。

她很满意现在的工作，这一切都得感谢老板。

说起老板，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吃午饭了吗？是在工作还是在休息呢？

舒暖给他发信息：【老板，您感觉怎么样？吃午饭了吗？】

想着，她顺手把同事拍的宣传素材发过去，这一张右侧刚好有她露脸，是她正和客户交流的照片。

【这次的展会非常棒，非常感谢老板给机会让我历练。】

【小黄人送花表情包。】

关心老板的同时也要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展，照片隐晦的表达自己并没有摸鱼。

简直完美，舒暖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赞。

陈祁时没有立即回复。

中午刚过，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舒暖被拉去帮忙，忙得不可开交。

一晃快五点，人渐渐少了，舒暖这才有空坐下来喝口水。

她摸出手机看了看，界面显示三个半小时前有微信消息，她忙点开。

老板在一点半发了两条语音，舒暖赶紧将手机贴到耳边。

“我刚睡醒。”

“喜欢，再发几张。”

语音短促，他的嗓音含糊沙哑，音调略大，猝然听清内容，舒暖有一瞬的凝滞。

这声音一下把她拉回昨晚，同样的沙哑，同样的喃喃低语，酥酥麻麻蹿到心里。

舒暖听得脸红心跳，脑子里浮现出的是不堪入目的画面。

等等，她到底在干嘛。

舒暖放下手机，赶紧又喝了一大口水，红热稍稍褪去。

老板说喜欢，再发几张？

是指展会的照片？

舒暖随即找同事要了十张展会宣传照片，给老板发了过去。

......

陈祁时刚睡醒那会还不太清醒，许是因为高热后的后遗症，他感觉脑袋昏沉，浑身乏力。

但他看到了舒暖的照片，眯眼，两指轻滑放大。

照片里的她微微歪着头，笑得闪闪发光，那双眼睛尤其漂亮，弯成月亮，眼波盈盈，像是春雨在湖面上溅起的涟漪，勾得他心里发痒。

纵然隔着屏幕对视，陈祁时也感觉心脏骤然一悸，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好喜欢。

他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回复了。

发完后，他撂下手机睁眼盯着天花板醒了醒神。

哪成想三个多小时了，舒暖还没回复。

难道他的心思被知道了？

-

收到舒暖发来的宣传照片时，陈祁时刚和投资方刘总聊完，对方看他时不时轻咳几声，脸色带了点病态的苍白，考虑到他不宜太过劳累，便提前结束了讨论，约好晚宴再见。

虽然他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但是投资数额过于庞大，也不急于这一时。

和刘总分别后，陈祁时回到商务车上。

他手指划拉屏幕，神色沉沉，不知再想什么。

半晌，司机忍不住问：“陈总，现在去哪儿？”

“去展会。” 陈祁时随即勾唇轻笑，这样也好，这种事急不得。

他给舒暖发消息：【我大概还有十五分钟钟到展会。】

舒暖：【您要来视察？】

陈祁时：【不，来接你，我们一起去酒店。】

舒暖：【好的。】

十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舒暖装了点资料在包里，和市场部的负责人打过招呼后，就提前去门口等老板。

没有让老板等她的道理。

正好陈祁时提前到了。

上了车，舒暖第一时间观察老板的状态，但是眼球被老板的打扮吸引住了。

老板今天穿了套深灰色休闲西装，搭的是白T恤白鞋，头发抹了发胶但有几绺随意翘着，不死板不正经，混着他病中的蔫气儿，意外的迷人。

陈祁时满意地扯了下唇，不紧不慢问：“我衣服脏了？”

舒暖瞬时回神，眼皮发烫，一下子挪开视线。

为了掩饰尴尬，她半开玩笑地说：“没有没有，是老板您今天穿的真好看，被您帅到了。”

陈祁时的笑意蔓延至眼底。

但他没再说话，适可而止。

轮到舒暖找话说：“老板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没再发烧了吧？”

陈祁时回应得坦然：“没有，就是有点疲惫，等会去酒店休息一会儿。”

酒店？！

休息？！

对哦，晚宴同样在安曼酒店举行，但要晚上八点去了。

现在才五点......

但只开了一间房啊。

虽然是大得离谱的套房，虽然有三个卧室，但是相当于和老板同住一个屋檐下......

但又不是没住过。

舒暖一下子稳住稍稍失控的心神，老板都不慌她慌什么，显得大惊小怪的。

总不可能为了休息三个小时，再另开一间房吧。

-

到了酒店，舒暖和陈祁时一同下车走进酒店大堂。

这个点来来往往的人还挺多，他们在等下一趟电梯。

“舒暖？” 这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舒暖下意识偏头看过去：“沈安澜？”

沈安澜穿着西装，单肩背包，像是刚结束工作。

“真巧。” 沈安澜笑着说，“昨晚你走得太急，我都没来得及问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现在看到你没事就行了。”

她能有什么事？

舒暖觉得他说这个话有点奇怪，但是对方好歹帮了她。

她笑笑：“对了，昨晚谢谢你送我过去。”

沈安澜：“不用那么客气，就是可惜那顿饭没有吃成。”

对方意有所指，舒暖自然上道，刚想说那下次我请你吃饭，忽地感觉周边的空气骤然冷了几度。

“舒暖。” 陈祁时的声音乍然响起。

遭了，光顾着聊天，忘记老板还在一旁。

舒暖立马回头。

哪想陈祁时转了过来，没看她，而是盯着沈安澜，缓缓道：“昨晚确实该谢谢你，帮了我大忙，改天我和舒暖一起请你吃饭。”

沈安澜笑道：“陈祁时好久不见。”

顿了下，他又说：“这是我和舒暖的事，就不麻烦你了。”

陈祁时毫不理会：“再怎么说她是因为我欠了你人情，没有让我的助理倒贴出差的道理。”

随即冷哼，抿唇瞥了舒暖一眼。

舒暖蓦地头皮一阵发麻，不知为何，她夹在他俩中间，怎么感觉有股浓浓火药味。

是她的错觉吗？！

不过高中那会老板和沈安澜的关系就不怎样。

准确的说，是没有交集。

搞得她啥也没问到。

幸好老板是不知道她暗恋过沈安澜的，不然她现在得多尴尬。

“叮——”

就在这时，单层电梯到了，打破僵局。

沈安澜对她指了指电梯，“那我先走了，微信再联系。”

舒暖点头，对他挥挥手。

“你们很熟？” 陈祁时突然问。

“不熟啊。” 舒暖眨眨眼，又加重语气说，“一点都不熟。”

陈祁时脸色稍微缓和了下，但还是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气压低得吓人。

到了套房换了鞋，直接去了一间次卧。

老板怎么又生气了？

舒暖搞不懂，算了，别往枪口撞就行了。

她也去主卧的大床上躺了会儿，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真的好饿啊。

舒暖干脆起来，从箱子里翻出一桶泡面，这是她随手放进来的，没想到成了救命粮。

烧水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妈妈，她连忙接通。

“没打扰你工作吧？” 那边妈妈问她。

“没有没有，我现在不忙。” 舒暖小声说，“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就想听一听你的声音。”

“到底有什么事？” 舒暖还不了解她，不是急事根本不会在白天给她打电话。

“呃...就是你苏阿姨想介绍个男孩子给你，妈妈看了照片，长得确实不错，条件也不错，发给你看看？”

“妈——” 舒暖拉长腔调，“就我们家这个情况，谁愿意扶贫啊。而且我现在也没这个打算。”

“是我们拖累了你。” 妈妈的声音模糊了下。

“别！” 舒暖立马打住她煽情，“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以后再说吧。”

舒妈还想说什么，被舒暖打断，“我还有工作要忙，就这样先挂啦。”

舒妈只得说好。

现在女儿的工作最重要。

舒暖挂了电话，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

眼前的水壶逐渐沸腾，白雾漂浮，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被前司开除，失业，离开江城，这些事她都还未跟家里提起。

父母本就年老了，身体也不大好，何必再让他们担心呢。

水壶烧得呼呼作响，咕嘟咕嘟的往外吐热气，在空荡寂静的房间格外引人注意。

舒暖一时看得入神。

“阿姨和叔叔这些年还好吗？我记得阿姨当年的心脏就不太好。”

陈祁时的声音骤然出现，慢悠悠地语调。

舒暖诧异偏头：“老板你怎么来了？”

陈祁时不知何时倚在门框，唇角挂着笑，心情似乎不错。

“听到你说还有工作要忙的时候来的。” 陈祁时揶揄她。

她不好意思笑了声：“都挺好的，我妈妈已经做了心脏手术，现在吃药维持的不错。”

陈祁时意味深长地说：“改天我去拜访二位，那个时候叔叔阿姨对我挺不错的，我都记在心里。”

舒暖忙推脱：“这怎么能行，况且我父母现在不住南淮市了。”

她虽嘴上说着推脱，心里却十分开心。

老板感谢她就行了，什么奖金加薪提前转正快点统统朝她砸来。

她现在最需要这些了。

她期待的望着老板。

陈祁时深深地看着她：“无妨，有的是机会去。”

......

他不是故意偷听的。

但不可否认，他差点压抑不住涌上来的狂喜，如同一壶烧开的沸水，下一秒就要溢出来。

舒暖并没有告知家里她有男朋友。

原来这是一段不被看好的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