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香味的暗恋

"我和你说，杨振宇身上有股奶香味。"

孟佳第五次提起这个话题时，我们正躲在操场角落的梧桐树下吃冰棍。九月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男生怎么会有奶香味？"

我舔着快融化的绿豆冰，无法理解她的执着，

"你是不是闻到孙劼的牛奶糖了？"

"才不是！"

孟佳急得直跺脚，马尾辫在脑后一跳一跳，

"就是...就是那种很淡的，像是小时候用的婴儿爽身粉..."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

我正想追问，远处传来一阵嬉笑声。杨振宇和孙劼、徐浩琪三人勾肩搭背地走过篮球场，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即使隔这么远，也能一眼认出杨振宇——他是三人中最高的，皮肤白得在阳光下几乎透明，校服永远整洁得像新发的。

孟佳突然僵住了，手里的冰棍滴在校服上都没察觉。直到那群男生消失在教学楼拐角，她才如梦初醒般跳起来："哎呀！化了！"

我递过纸巾，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擦拭校服。那片浅色水渍像朵绽放的花，恰如少女藏不住的心事。

孟佳的同桌孙乐童是我们班的"传奇人物"。据说小学时她还是个瘦削的美人，因为一场大病服用激素后，体重像吹气球一样涨起来。现在的她圆润得像个月亮，但笑起来眼睛会弯成两道月牙，嗓音甜得能滴出蜜来。

"童童以前是学校合唱团的领唱呢。"

孟佳有次悄悄告诉我，

"她手机里还有穿礼服的照片，美得像公主。"

这对同桌的友谊始于某次音乐课。当老师播放当红偶像组合的新歌时，她们同时惊呼出声，又同时捂住对方的嘴。从那以后，课间经常能听到她们压着嗓子合唱，孟佳清亮的嗓音和孙乐童甜美的声线交织在一起，像两只快乐的小云雀。

"她们俩简直是伯牙子期。"

王绍楠有次评价道，

"一个敢唱，一个敢和。"

相比之下，孟佳对杨振宇的关注则隐秘得多。如果不是她总在我耳边念叨，我可能永远不会注意到那个安静的白净男生。

"杨振宇今天数学小测又是满分..."

"杨振宇借我的橡皮还没还..."

"杨振宇打篮球时摔了一跤..."

这些碎片般的消息像春雨一样滴滴答答落进我的耳朵。起初我以为只是同桌间的普通八卦，直到某个午休时分。

那天我提前回教室拿作业本，推开后门时，看见孟佳独自站在杨振宇的座位旁。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他桌上的钢笔，像对待什么圣物般轻轻抚摸，然后又红着脸放回原处。转身看到我时，她惊得差点碰翻水杯。

"我...我只是..."

她的解释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你暗恋杨振宇。"

我直接点破，声音压得极低。

孟佳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她把我拽到走廊拐角，手指冰凉："你别告诉别人！"

阳光下，她的睫毛紧张地颤抖，投下的阴影像蝴蝶脆弱的翅膀。我突然理解了那些关于"奶香味"的执念——在喜欢的人眼里，连最普通的细节都会镀上金光。

"多久了？"我忍不住问。

"上学期期末..."

她绞着手指，

"他借给我伞那次。"

我记得那天。暴雨突至，没带伞的同学都被困在教室。杨振宇默默把伞塞给孟佳，自己冲进雨里。那把普通的黑伞现在被她收藏在衣柜最上层，干燥剂换了三次。

从那天起，我开始注意到更多细节：孟佳总会"刚好"路过篮球场，虽然她对运动毫无兴趣；她的作文本里夹着杨振宇忘在图书馆的书签；甚至她最近买的薄荷糖，都是杨振宇常吃的那个牌子。

而杨振宇那边，似乎毫无察觉。他依旧和孙劼、徐浩琪形影不离，三人组成了奇妙的互补组合——孙劼腼腆，徐浩琪活泼好动，杨振宇则介于两者之间。他们总是一起出现在篮球场、小卖部和放学路上，像三个被命运粘在一起的乐高小人。

有次体育课自由活动，我看见孟佳拉着孙乐童在跑道边缘徘徊，目光却黏在篮球场上的某个身影上。孙乐童突然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两人笑作一团。过了一会儿，一个篮球滚到她们脚边。

"同学，帮忙扔一下！"

孙劼在远处喊。

孟佳慌慌张张地捡起球，却扔偏了方向。杨振宇小跑着去追球，白净的脸上挂着汗珠。当他弯腰捡球时，后颈露出一小块没涂匀的防晒霜。

"奶香味..."

孟佳梦呓般的声音飘进我耳朵。

孙乐童噗嗤笑出声，圆圆的脸上满是揶揄："佳佳，你耳朵红得像麻辣烫里的蟹棒！"

后来我才知道，孙乐童是全班第一个发现孟佳秘密的人。"她手机相册里全是杨振宇的背影照，"孙乐童偷偷告诉我，"糊得像Bigfoot（大脚怪）照片似的，但她说每张都能看清他的表情。"

我们三个因此结成了奇妙的同盟。课间时，孙乐童会故意找杨振宇讨论题目，给孟佳创造偷看的机会；我则负责在杨振宇路过时突然提高音量，让孟佳的名字钻进他耳朵。这些小小的"阴谋"让枯燥的校园生活突然有了粉色泡泡般的期待。

十月初的班会上，李老师宣布要重新调整座位。孟佳紧张得把橡皮擦掰成了两半——她和孙乐童可能被分开，更可怕的是，万一被调到离杨振宇很远的位置...

"万康馨，"

李老师突然点我名字，

"你和王绍楠坐倒数第三排。"

我抱着书包挪到新位置，回头看见孟佳惨白的脸。直到听见"孟佳和孙乐童，原位置不变"，她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放学路上，孟佳反常地安静。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的马尾辫在脑后轻轻摇晃。

"其实..."

她突然开口，

"如果被调开也好。童童说我该往前走了。"

我看着她紧握的拳头，明白那种又怕靠近又怕远离的矛盾心情。暗恋就像捧着一颗水做的星星，太紧会碎，太松会溜走。

"周五放学他们仨通常会在操场逗留。"

我假装不经意地说。

"从三楼走廊窗户能看得很清楚。"

孟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星子。她挽住我的胳膊，手心微微出汗："康馨...谢谢你。"

秋风掠过树梢，带下几片早黄的梧桐叶。我想起王绍楠说过的，秋天是最适合观星的季节。而此刻我身边的这个女孩，眼里已经装着最亮的星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