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影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烦倦地皱着眉,心里的不安放大,忽然雨他的目光落在罗伽身上,他呼吸微沉,终于主动进入瓮中,愿意给罗伽一个机会。
“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罗伽讲出你知道的……讲出来我就让你活命。”
“师兄还是这么心软,难怪会吃亏。”罗伽躺在地上黯然神伤,想起前世眸中的狠辣被过去吞噬,森森地笑了出来,神情凄惨,“你前世要是对我温柔就好了,说不定你就不会死,就不会看着我痛苦得自刎而亡,让我一个人去面对那些。”
“你……”花重影听他说的话,自己的心仿佛沉入了深潭,毛骨悚然起来,莫名的他相信了他的低语。
苏阁神色忧郁道:“你幕后的人是谁?指使你的人是谁?真正害我的人是谁?”
“二宗主我不信你能颠覆风云,你能将我们这么多年的谋划付之一炬,这盘棋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下了,当初陌陵潜入巡世宗烧了藏书阁,从那时开始整个修仙界就在算计中,我不相信谋划了这么久,最后赢的还是你们,所以休想从我口中套得一星半点。”
看着罗伽灰白的脸,花重影道:“你要干什么?不要执迷不悟。”
罗伽仿佛沉浸在痛苦与欢愉的边缘,在这苦难的现实中妄图尝到甘甜,又或是感觉到了大限将至,他低喃道:“你爱我吗?”
花重影今日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多了,无力去面对这份沉甸甸的情谊,他诡异的沉默。
罗伽心灰意冷,“你看我都快死了也不愿意骗我。”
终于花重影面路迟疑,“若我真的……你会告诉我幕后真凶吗?”
可他收到的是罗伽深沉的目光,那目光里有说不清的爱,面色灰败起来,看他的那一眼赤裸,有执着又携着危险蓬勃的欲望。
“快闪开,他要自爆。”看他面色突然发红,苏飞莹和江雨岸已熟悉,二人异口同声。
整个山道都被这声音震得回响,细小的石头落了下来砸到他们身上,过了好一会尘土停止飞扬。
花重影看着漫天的齑粉,默默道:“师父还是想让他活着赎罪的。”
兰泽赶到后看到满地尸首,花家护送的弟子都在此战中全军覆没,惊得一身冷汗,又见师父和师弟师妹都在,又悲喜交加,难以平静。
兰泽本意是让他们都入南阳休整,可他们都不愿意为难南阳的家主,若他们在南阳歇脚消息传出只怕不是好事儿。
兰泽领着花重影继续沿着原来的路径回巡世宗,带回花家家主的口信。
修行之人对住所从不在意,四人找了一座古庙就地休整,古庙左右共有四间厢房,厢房虽积了灰但还算完整。
夜里沈修止打坐回想白日,花重影离开前悄声对他道:“二宗主,花家家主说四大家曾一起联手,在佘山上封印了一个女子,那人的名字叫卿卿,好像是苏家弟子的妻子。苏家主怕这女子生下混种,让苏家蒙羞,才会对她下了狠手。”
巡世宗并未参与此事,而其余四大家族也不甚在意,毕竟他们暗地里也做了不少这般的事儿,那次不过是四大家联手料理干净,若不是这次牵扯了苏家,花孟陌也不一定想得起来,他敏锐地感觉到此事的蹊跷。
花孟陌一直作壁上观看得清楚,他想能从内部分裂苏家之人定在苏家掌权,不容易被怀疑。苏家主和苏先生都有洗不清的怀疑,苏家主继任家主位不可能自掘坟墓,最有可能的苏玄墨也陷入昏迷,现在黑衣人的行动非常猖獗,一下子又让黑衣人的身份琢磨不透。
沈修止想卿卿便是若娘,他决定再闯一次苏家,这次便从苏闻道开始。
沈修止想得入神,突然听见房顶有异样。
沉重的呼吸声在这晴朗的夜空中突兀地响起,这古庙中有一颗空心槐曾被雷电击打得一片焦黑,还留着斑驳的雷痕。
苏阁双眼朦胧,颤抖着将酒杯递到唇边,蓦然地张开嘴,酒充斥喉管,咽下去时浑身燥热,风一吹却冷得异常。
一只温暖柔软的手伸过来,握住了他麻木的冰凉的手腕,慢慢地引着他松开酒壶,苏阁缓慢地转动眼珠看了来人一眼,又低下头却不和他争夺,随着对方的牵引把喝了一半的酒丢弃。
他的耳边响起清润的嗓音,“怎么喝那么多?”那只手夺过了酒壶,掌心落在了他的脸上,为他擦去斑驳的酒痕。
苏阁侧着脸,异常的贪恋这种温暖,他张口便是浓浓的倦意,“那时选择巡世宗多少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落得如此结局,想争一争命。很多事儿我都没同你说,前世就听闻罗伽对花师兄下手,可听到最后是二人私情,以为不会妨碍到我,没想到今日才发现我错得离谱。”他的情绪十分异常,即在悔恨又在感慨命运捉弄,“若那时早点与你坦白,或许不会有今日惨祸。”
沈修止无心引着他在此事上纠缠,他慢慢地靠着,没有被他的思绪打扰,察觉到苏阁随着他的动作目光闪躲,大胆地将他抱住,体温交换着体温。
沈修止的笑浅浅淡淡,可他说的话振聋发聩,“我不相信他说的话,这几次你发狂宁愿伤害自己都不愿意伤害我,怎么可能如他所说,所以前世的事情一定有隐情,后来你死在了鬼道,我去鬼道看了,那里有无数座孤坟,埋了很多修士很适合埋法阵,所以我怀疑你的重生,可能是一场算计。”
沈修止的眼珠略略转动,猜出了一种可能,“或许前世你让我重伤,可你在逃亡中不知道真相,误以为把我杀了才让四大家对你穷追不舍,实际另有隐情,你一定是因为别的原因才会在鬼道被截杀。”
话音一落,苏阁便陷入了沉默,只觉一阵寒意森森,若真的如他这般猜想,针对他的算计是从前世便开始的,他的心里无声地破了一个洞,有寒风灌入。
忽然廊下传来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刻宁静。
苏阁低下头便看见月色的斑点从古树的缝隙间落下,在那张俊秀的脸上跳动着,越发让他的双眼深沉。
他们顺势下了屋顶,他的身影被黑暗隐藏,江雨岸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
他突然说:“抱歉,是我把飞莹牵扯进来了,若不是她到白石道照顾我,也不会中了他们的圈套,闹成这样,还害得她也跟着我背负这些骂名。”
苏飞莹躲在一旁,皱着眉听他说完这番话,心里微酸,可她却不会阻止江雨岸,她知道这人定是要同哥哥好生道歉,才能放下心中巨石。
苏阁无声地笑了,拍拍他的肩膀。
苏阁道:“你要好好照顾她。”
他的妹妹聪明伶俐又有主见,不是她想做的事情,没有一个人能勉强她,她选择和江雨岸一起面对便下定了决心,不是他三言两语能劝动的,何况前世他虽不知二人遇到了什么可他们在一个地方离世,他也猜到了一些,作为哥哥怎么可能阻止她。
他相信他们哪怕现在遇到难关,也不会成为他们的阻碍。
苏飞莹无声地笑了笑,也从暗处出来,她和江雨岸已做了决定。
她道:“哥哥,我和雨岸想护送花师兄回巡世宗。”师兄们还没有走远。
苏飞莹想哥哥和师父到底不方便露面。
苏阁此时面露犹疑,“可是……”
既然他们已经汇合,最好一起行动,免得分散后又被黑衣人逐个追杀,反而麻烦。
“哥哥让我们去吧,正好蛇心果也快成熟了,到时候我和江雨岸就在巡世宗的山脚下住着,等蛇心果成熟立刻上山,有大宗主和三宗主引出江雨岸体内的朱雀也有把握。”
苏飞莹离了巡世宗,心里最牵挂的便是翠峰上的蛇心果,那果子是江雨岸能否正常生活的关键,她只有守着才心安。
沈修止看他两兄妹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拍板,“那你们要注意安全。”说完他又对着江雨岸嘱咐,“你要照顾好她。”
江雨岸承诺道:“沈宗主放心。”
临行前苏飞莹手握琴弦总觉得不对,她本与兰泽约好在十里长堤汇合,快要出发时她还是找了沈修止。
“师父,我这琴音很奇怪。”她疑惑地问道:“我不知道怪在哪里,此前从未有过。”
沈修止接过琴弦翻来覆去,这琴弦却有古怪之处,他沉默片刻,“这琴除了你还有谁碰过?”
苏飞莹仔细回想摇了摇头,“我……在巡世宗琴损坏后师父曾为我修补,或许是与黑衣人交手后出的问题。”
他的唇角暗暗地抿紧,“你这几日都不要碰琴了。”
“这琴是苏玄墨赠与,你要远着苏家。”他补充道。
苏阁看他的样子,惊讶道:“你还在怀疑小叔叔。”
苏飞莹握紧琴弦,连连摇头,“不可能是他,小叔叔对我们很好,要不是他我和哥哥都活不下来。”
江雨岸道:“我也觉得苏先生可疑。”
苏飞莹略有不服,立刻反驳,“可是小叔叔躺在那里都动不了,真正掌权的是苏家主,为何你们不猜苏家主?”
“苏家主自出事后就未曾露面,虽说苏家弟子外出都说是领了家主口令,可我觉得苏家弟子怕也没有见到苏家主。”沈修止想了想道。
江雨岸继续补充,“而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是在白石道住着所以中计,可苏阁很早就上了巡世宗,黑衣人是怎么算计他的?唯一可能的就是与你们亲近的苏玄墨。”
苏阁一锤定音,“可小叔叔为人正派,是苏家最公道的一个,很有威望,要不是他管束着苏家的弟子只怕那些纨绔还要闹出事儿来,他也是最体恤混种的,从不因为我们的出身而轻看,听说小叔叔要是领了清理混种的任务出去,那些人就算是死了,也死得干净利落,从未被凌辱过。”
江雨岸寻找破绽,“正因苏先生掌管掌事堂,外出办事最多,有混种出生都是他派人清理所以他才有嫌疑。”想了想,他继续道:“不然这么多黑衣人不可能凭空冒出来。”
苏飞莹冷着一张脸,“雨岸,休得胡言。”
这话竟闹得大家有不欢而散之意,在和花重影汇合时,苏飞莹都冷着一张脸并不愿意搭理江雨岸。
才隔了两日花重影就憔悴得不成样子,他的腰间多了一个荷包,来回晃荡。
那日他们在巡世宗的山脚下稍作休整,找了一间眼熟的酒楼,刚坐下去没多久,就听见人们议论纷纷。
只听其中一人道:“大魔头江河当初就是因道侣之死而迁怒修仙界,致使修仙界陷入百年混乱,尸横遍野,还将战火延绵到凡间,血流成河。当时的四大家族联合起来复兴修仙界,重新维护凡间正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可惜现在乱糟糟的,真怕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这一桌子的人都在忧虑,用眼角余光瞟着他们,“巡世宗的弟子越来越少,不少仙门都把自己的孩子叫了回去。唉,这巡世宗真是完了。”虽说一入巡世宗便不得离开,那些弟子要离开也付出了惨痛代价,纷纷自废灵力,终生不得修行巡世宗的技艺。
“这倒未必,叶宗主和梅宗主他们开启了护山结界,不许一个弟子擅自外出,还没到山穷水复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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