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去,邱肃又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坐在桌边扒饭。
他的村长爹开会回来,先是和林琮问了几句田里的情况,又指责他不上心,每天不想着帮衬家里,反而捧着本破书看得起劲。
林琮默不作声地受着批评,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的紧紧的,心中对邱家的怨恨更甚。
多亏了邱肃的“自由恋爱”思想,他才知道所谓的“花了钱就生是邱家的人,死是邱家的鬼”是句错得离谱的话。
既然买卖童养媳不合法,若不是前世他求助无门,没人愿意招惹地头蛇村长,他又怎会到死都离不开邱家?
坐在他旁边默默吃饭的邱肃当然注意到了林琮的情绪变化,插嘴道:“爹,你莫说了,等会我给你吹个口风琴咋样?今天刚和柴二哥他们学的。”
“整天不学好,你要是有你媳妇一半的努力,我就是直接给县长推荐你都成啊。”面对自家儿子,村长登时眉开眼笑,嘴上说着呵斥的话,实际一点怒意都没有。
“嘿嘿。”邱肃傻笑两声,私底下偷偷伸指头去勾林琮的手,被甩开了也不气馁,继续追逐躲来躲去的指尖。林琮烦不胜烦,索性由他抓着了。
真软和。邱肃捏了两下,心满意足地握在手里。
晚上他俩睡一个炕,邱肃趴在炕头翻连环画,林琮则是孜孜不倦地背书,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巴掌大的书,随意翻两下就看完了,没了唯一的娱乐方式,邱肃闲得无聊,在炕上翻身打了个滚,凑到林琮跟前仰着头看他写笔记。灯火照在他脸上,柔和了些许冷淡神色。
“你要是闲,就去把猪喂了。”林琮翻一页书,看都不看邱肃一眼。
真是煞风景。邱肃撇撇嘴,厚着脸皮问:“琮哥,爹今天说的话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腿面骤然多出一份重量,林琮知道自己接下来是学不好了,就收起书俯视邱肃。
邱肃羞涩地挠挠脸,小声说:“就……做夫妻那事。”他仿佛不知什么是羞耻,猛地拉起衣服,眼巴巴看着林琮。今晚月光这么好,不是正适合做这种事吗?
“不是说好的等你成年再说吗?”林琮面红耳赤地再给他拉下去,摸到软绵绵的地方,脸更是红透了。真不明白为什么重生后他变得冷淡些,这小子就热情成这样,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亦或者说这才是邱肃的本性?
“但是我喜欢你,一想你就难受得睡不好,想和你……想和你困觉!”说罢邱肃还害臊地捂住脸,闷闷的声音从指间的缝隙传出,牵扯到了林琮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指尖的刺痛感又出现了,连带着心脏一起泛着阵阵刺麻的痛意。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邱肃,双唇轻启,想回复这人,但被邱肃抢了先。“琮哥,你这么拒绝我,难道是最近发现那地方出了问题?没事的,听说城里看这方面的医生厉害,我们可以唔唔……”
说男人那地儿不行可是大忌,任谁听了都无法忍受。邱肃甩出杀手锏,用的还是非常认真的口气,下一秒就眼前一花,被林琮按倒了。
“你说什么?”大美人危险地眯起眼,捏着他的腮帮子就像掐住了要害。
“没什么,没什么。”邱肃拼命摇头,眼睛慌乱地转来转去,末了还要嘴贱地再补充一句:“你别担心我说漏嘴,我嘴严,不告诉爹娘,咱们偷偷地治……啊!”他惊呼一声,紧张地缩成团:“你说过等我成年的,骗子!”
“我不碰你。但今天就让你知道管不住嘴是什么下场,过来趴着。”林琮卷起了袖子,要做什么不言而喻。他是真守约的君子,说不碰邱肃就一定不会打破约定。
之前他就是随便说说,这屁股可不兴打啊!邱肃头摇得更厉害,直往远处躲,又被裤子绊倒几次,逃得狼狈极了。
林琮勾勾手指说:“过来,别惹我生气。就打十下,被我抓着了就不止这个数了。”
见他真有起身抓人的架势,邱肃本来已经快爬下床了,又赶紧回到他跟前,扁着嘴问:“真的要打吗?我就是和琮哥开玩笑,没有气你的意思……”
“趴下。”林琮不为所动。
“好吧。”邱肃咬咬牙,趴到了林琮腿上,红着脸攥住床单。得亏他是个有职业素养的任务者,不然早掀翻主角跑路了。
“我每打一下你就报个数,说句‘我知错了’,听到了吗?”林琮狠狠咬下嘴唇逼自己冷静,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开口。
邱肃还在小幅度地乱动,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琮便一掌掴下来。那处圆滚滚的触感极具弹性,竟将他的手反弹了回来。
“啊,疼——”邱肃吃痛,眼眶开始分泌水雾。他本能地想躲闪,被林琮按住了,无声的提醒使得他呜咽一声,断断续续地说:“一,我知错了……”
“琮哥……”他吃了一巴掌就挨不住了,扭头哀声叫唤,换来更多不留情的巴掌,两块肉红得快滴血了,摸起来热乎乎的,每次肌肉抽搐都疼得他呲牙。
顺着脸颊滑落的眼泪淌湿了整张脸,邱肃抽噎着求饶,这次用足了真情实感:“九,我真的知错了呜呜……”林琮打他用了真力气,丝毫没有留情面。
抽抽搭搭地数完最后的数,就被林琮捞了起来,掐住他的两腮亲了过来。邱肃憋得脸蛋通红,一个劲地拍打林琮的胸口挣扎。谁知林琮非但没有放开他,反而力道更重。
“放……放开!”邱肃猛地挣脱出来,边擦拭同样肿起来的嘴唇边抹眼泪,委屈地说:“你那么急干嘛,一点都不温柔,我不和你困觉了!”然后就匆忙提上裤子跑去别的屋了。林琮呆坐在原处,看了看狼狈的自己,懊恼地扶住额头,也没有心情继续看书了。
本以为经历这么一遭,邱肃能躲他好几天,没想到过了一个多小时又跑回来了,脸蛋红扑扑的,扭扭捏捏地背着手,小声说:“琮哥,你消气了不?”
他这么乖,让人怎么生气?林琮本就因为刚才的事心里不是滋味,瞧见他缩在门口不敢进来,便叹了口气,招手说:“我本来就没有生气。你过来吧。”
邱肃马上露出傻兮兮的笑,几步蹦跶到林琮跟前,神神秘秘地从衣服底下拔出一个小布包,宝贝似的揭开捧上来。“琮哥,我刚问人借了新书,今晚你教我学这个好不好。”
那是本《代数》教材,蓝色漆布在煤油灯下泛着光泽,书脊挺括,崭新的封面成功吸引了林琮的目光。这是县里新编的教材,县里图书馆也只有一本,排队借阅的人能排到明年去。现在它就这样出现在眼前,简直像做梦一样。这么珍贵的书,也是别人给邱父一个面子才肯借给邱肃,再换个人,恐怕想都别想。
“昨天教你的知识学完了吗?”林琮努力控制着声音里的激动,不动声色道。
“正好一起学了嘛!”邱肃已经麻利地脱鞋上了炕,把书摊在桌子上,还故意把字正对着林琮那边,“这书密密麻麻的,我看不明白。赵哥说这书上的知识点今年很有可能考,咱得赶紧背一背。”
他的手指在字行间装模作样地滑动,煤油灯下,崭新的铅字散发着油墨香,那是林琮目前根本接触不到的知识。
邱肃不懂这上面的知识宝贵,但林琮明白,他小心翼翼接过书本,这次倒没怎么排斥了,边给邱肃讲解基础公式,边速记上面的知识点。到后面,干脆入迷到忘了身边还有邱肃这么大个人的存在,手中笔记写得飞快,竟是完全沉浸在了书中。
正好,邱肃还不想听呢,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趴到桌上打起了盹。
煤油灯噼啪作响,忽明忽暗的火光让林琮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邱肃。看着趴在那的少年,林琮愣了片刻,轻轻推了推他:“真睡了?”
回应他的只有轻微的鼾声。
林琮摇摇头,目光落回手中的教材,也就没注意到本该熟睡的邱肃悄悄睁开一条眼缝,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
窗外蛙声阵阵,盛夏的夜晚闷热难耐。但林琮对这一切都恍若未觉。直到天光微亮,他才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借着伸懒腰的动作缓解浑身僵硬。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小动作,夹在书里的一张纸飘然落下。
林琮拾起来一看,发现是张欠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欠赵知青五个工分,担保人:邱肃】,字迹一看就是邱肃的。后面还跟着一行小字:【赵同志:请务必周三前归还】。
林琮脸色微沉——今天已经是周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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