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姜子牙在凤栖宫睡了一夜，姬安的事一度忘于脑后。第二日一早，他刚出寝殿的门就看见姬昌站在门口满脸微笑地朝他打招呼：“丞相回相府吗？”

“是啊，我去给您守城门”姜子牙见到他，忽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不愉快，路过他时在他的冕服上拍了拍，“咱俩分工，大王好好上朝，管好内事和你三儿子，我给您打仗去”

姬昌想到后花园的事，有些愧疚，正想说话，就见他已经走了。

姜子牙走过外门，姬安正站在这，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身上叮叮当当的配饰摘了个干净，也收起了跋扈的神情，好似专程扮作这本分的样子等人似的。他见姜子牙出来，规规矩矩地一拱手：“见过丞相，我已经改过自新，想跟随丞相去军营历练”

姜子牙在他面前停了一下，纳闷道：“怎么还说上胡话了？”

随后出来的姬昌看见姬安，原本微笑的脸一下子沉下来。

姬发领着武吉，黄天化和龙须虎从外面往里走，他从远处就把这边的对话听了个完全，他皱着眉快步走过来薅住姬安的后领，说道：“你想去军营就来二哥这”

姬安心里大惊，双手抱头，大声求饶：“二哥！二哥！我没惹丞相。我想跟着丞相历练自己，我发誓我已经改好了！”

姜子牙看向姬昌，见他面带尴尬，于是趁机说道：“我觉得这件事给我带来极大的阴影，我估计十天看不了本了”

姬昌揉了揉脸，走上前面带微笑地讨价还价：“丞相，三天行不行啊？”

姜子牙看他一眼：“九天”

姬昌保持着微笑：“四天，丞相”

姜子牙避开他的视线，眼睛往天上看：“十二天”

姬昌继续微笑：“丞相，那五天，行不行？”

“五十天行，多谢大王”姜子牙说完，越过他们走了。

姬昌的笑容僵在脸上。

路上，武吉走在姜子牙身边，说道：“他那是冲着军营去的吗？他就是冲着你的脸来的”

“哦？脸有什么稀奇的”姜子牙微微扬眉，他回到相府之后，找出一面铜镜来，仔仔细细照过镜子，觉得自己脸上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没看出什么名堂，他放下镜子，开始琢磨破阵的事。他一边翻阅天书一边思索着，大概是有了思路。他发信去岐山把五个精灵喊来，又吩咐华昭给他找个幡。

华昭心想，这不是管家宣承安的活吗？但他没有多问，赶紧去了。

武吉坐在姜子牙旁边玩镜子：“你照明白了没？”

姜子牙看向他，一顿一顿地摇头。武吉叹了口气。

华昭进门来把幡送到。姜子牙被武吉手里的镜子反光晃着眼，他拍了武吉一把：“别玩镜子了，跟你二弟去把你那几个仙伯伯请来”

“知道了”武吉把镜子往桌上一扣，拉着龙须虎走了，他走到门口想起还有个人，转回头问道，“你来吗？”

黄天化见他终于看见自己了，赶忙点头，往前几步到他身边。

众仙进来银安殿时，就看见姜子牙一手拿幡一手手指缠着灵力往上面画符。

太乙笑着走过来看他的幡，语气愉悦：“看来今天的阵是能破了”

“信我就对了”姜子牙画好了符，把幡一晃，说道，“来个高人举着”

方相走上前接幡，心里有些忐忑：“我要去陪我兄弟了吗？”

姜子牙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发现够不着，他安慰道：“别这么想”

玉鼎轻笑两声，挤到姜子牙身边，调侃道：“看看你都把人家吓成什么样了”

“接封神榜的时候没想到过程这么阴间”姜子牙摊手轻叹，他看向众仙，说道，“今天赤精子师兄跟我进阵”

“瞧瞧，各位哥哥”赤精子抱拳对众仙挨个晃，“轮到我了，等我回来喝酒”

广成子觉得有些违和，摸着没胡子的下巴道：“我怎么觉得你这做派…话不应该这么说”

“我知道怎么说”太乙一脸兴奋，和姜子牙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各位哥哥，轮到我破阵去了，你们好生待着，等洒家回来，一块吃酒啊”

众人一并笑起来。太乙注意到人群里有人表情淡淡的，上手戳他的脸：“你怎么不笑啊？”

慈航把他的手拍开。

赤精子在太乙和姜子牙他俩肩上各推了一把：“行了，去你们的吧”

西岐城门开，姜子牙坐在四不相上，低头给四不相的鬃毛上绑揪揪。

太乙觉得他状态不对，伸手上去拽拽他：“刚才不是还好好的，给哥哥们讲讲怎么了”

“一言难尽”姜子牙揪下四不相的一撮毛给他，“等我破了阵回来跟你讲”

“还有你一言难尽的事？”太乙纳闷又稀奇。

“草深了什么虫子都有。我们先破阵”姜子牙心绪有些乱，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催着四不相上前。

太乙还想再问，被慈航捂着嘴拖回去：“不要打扰师弟破阵”

商营前，阵主姚斌胸有成竹，挑衅道：“姜子牙，你还记得落魂阵的滋味吗？”

姜子牙本就心情复杂，这时听他说话，胡诌道：“怎么不记得，这落魂阵可太舒服了，本来就有失眠的毛病，你一摆落魂阵，我安睡一整晚，你这哪是落魂阵，这简直就是安神汤”

姚斌不知道他什么路子，但是听说，听过他说话的人都不想跟他说第二句，所以也不打算和他多说了，直言让他进阵去。

姜子牙见他进了落魂阵，轻哼一声：“不愿理我？我还不想跟你聊呢！”他说着，下了四不相，向方相和赤精子招招手，三人进阵。

落魂阵黑雾缭绕。

姜子牙捏捏眉心，颇为苦恼：“怎么每次进阵都不拿出真本事来，还得先跑一阵，给阵主看开心了才出来跟我打”

赤精子微微抿唇，语气沉稳：“一般阵主都在阵上方观看全局，别愁，我去找他”

“你走了我没安全感”姜子牙一把拉住他，然后看向旁边扛幡的方相，“方将军，紧张吗？”

方相把头摇得飞快。

“不紧张就好”姜子牙带着他们往前走，“落魂阵里阴魂在阵中游荡，如果走散，会被阴魂幻化样貌顶替。还有，你们要当心，阴魂会趁你们不备夺舍”

“怪不得你不让我走”赤精子恍然大悟。

阵中起了风，风中有阵阵哀嚎声，由远及近。姜子牙脚步一停，神情微微严肃，轻声道：“准备”

赤精子不明所以：“准备什么？”

“跑”姜子牙说完，转了个方向跑了。

赤精子来不及感叹，赶紧追上他。阵中越来越暗，逐渐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了。阴魂畏惧方相手里的幡，不敢离得太近，隔着一段距离堵截三人，找机会靠近，不胜其烦。

姜子牙召出打神鞭，向着围上来的阴魂一挥，神光开路，眼前清明一瞬。

姜子牙看看方相，安然无恙，他问赤精子道：“师兄，我们这是在哪个方位？”

赤精子缓缓摇头，无声无息地靠近他，伸手就要拍他的后心。

“小心！”方相把幡一挥，“赤精子”消散不见了。

“这就开始了？”姜子牙四下看了一遍寻找赤精子的下落。

耳边传来一阵铃铛的响声，姜子牙觉得一阵心悸，头晕目眩中觉得似乎魂魄要被扯出身体。方相抱着幡堵住耳朵，一脸痛苦：“这什么破声音”

上空，阵主姚斌现身。

姜子牙缓了缓，向着他喊道：“我师兄呢？”

姚斌把手掌向上，指向身旁，他旁边的黑雾散开，赤精子就被黑雾捆在他旁边。

姜子牙看见赤精子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他安了心，说道：“我进阵来，你就拿这些低等玩意吓唬人？真不知道我叔那么厉害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学生的，你能不能来点让我眼前一亮的让我害怕一下”

“狂妄之名你真是担当得起”姚斌被他激起了火，摇响铃铛。

赤精子挣开束缚，双手结印砸向他头顶。姚斌听着耳后的声音，极快地转身躲过。

赤精子对下面喊道：“去找阵眼！”

姜子牙和方相快步离开。

“休想！”姚斌一手摇起手中的曼沙铃，底下阴魂向着一起聚拢。

赤精子握着断空锏，在空中一转身，砸向姚斌手中的铃铛：“道祖慈悲，我不愿杀你，收手吧”

“这是战场，不是你做梦的地方”姚斌跃起把他的锏踢歪，摇起铃铛。

赤精子觉得虎口酥麻，他来不及缓解，挥起断空锏，一阵金光打向姚斌左肩，姚斌持铃一躲。赤精子已经到他身后，拿出阴阳宝镜，还未等转面，姚斌就将剑握在手里刺向宝镜：“口慈心毒的假圣人，不是说了道祖慈悲吗？怎么把要人命的法宝拿出来了？”

赤精子忙转手腕将宝镜往袖中一塞，挥动断空锏砸向他的颈侧：“你一心找死，我若不成全，倒显得我不仁慈”

姚斌低身，向旁边一闪，摇动铃铛，引万魂来此：“呵，一个个油嘴滑舌，玉虚只教口舌功夫，不传真法吗？”

“比你好多了，我师叔尽心教你们，而你既没学会如何说话，也没得他真传”赤精子一只足尖轻点，在周身画了一圈，金光扩散出去，形成一个护身结界。

底下，无数鬼魂面目狰狞，嘶吼着聚拢。姜子牙跃向空中站定，一手掐诀凝聚神光，一手甩起鱼线，鱼线附上金光，在空中交织成菱形，随着姜子牙的手指扯动，鱼线将鬼魂剪灭一片。

阴魂又在重新聚拢，姜子牙落到地上，将鱼线一收，喊道：“往南！”

方相很是听话地往南冲去，到了阵眼前，他们看见无数阴魂向黑烟一般，从下至上如龙旋风的形状一般，层层卷起。最外一圈往左快速移动，紧贴着一圈往右，以此类推直到最里圈，中间的聚魂令牌就是阵眼。

姜子牙放出岐山的五只精灵，说道：“这个圈共有十八层。一会方相举着幡往里走，小白跟着这个大高个。从外往里，小青进四、五层之间；小黑进八、九层之间；小红进十二、十三层之间；小黄进十六、十七层之间。不得有误”

五只精灵点头，方相举着黄旄幡往阵眼中跑去，阴魂见了黄旄幡，纷纷避让，五只精灵跟着方相往里面冲去。姜子牙伸开掌心，放出许多小纸人，纸人身上印着符，头顶发着一点金光，跟随着在五灵身后。

方相经过四、五层之间，青灵赶紧进入，小纸人跟着它，在这层间围了一圈。方相经过八、九层，黑灵领着一行小纸人围在这层。方相过十二、十三层，红灵带着小纸人将这层围住，方相路过十六、十七层，黄灵和纸人围在这层。方相和白灵冲进阵眼，和纸人一起把阵眼围住。

阵眼外，姜子牙站在悬空，他看见一圈圈的金色星点全部就位，心道时机已成，于是双手结印，闭目念咒。阴风把他的头发向后吹起，他的面上因没有表情，显得有些清冷。

一圈圈的小纸人发出金光向上汇聚，形成一层层金色光罩扣住阴魂。

耳边的铃铛声时有时无，姜子牙紧咬下唇忍受不适，他知道赤精子在尽力解决姚斌。他快速念完口诀，将手掌一合，又快速结印，睁开眼，道声：“破！”

金罩爆破，金光乍亮，十八层阴魂消散，白灵冲上半空拿到聚魂令牌扔给姜子牙，令牌在空中旋转着，聚起阵中阴魂向着姜子牙冲来，上空的姚斌见他就快拿到阵眼，俯冲下来，伸手去抢聚魂令。

姜子牙顾不得其他，冲着聚魂令牌抓去，无数阴魂向着姜子牙飞来，伸出利爪掏向他的心口。

“姜丞相！”方相赶忙把黄旄幡扔向他身边，原本围在他身旁的阴魂早就馋生人味道多时，此时聚拢上来就要将他的血肉啃食一空，这时一个阴魂从方相头顶一撞，撞进他的身体。

黄旄幡在黑雾中清开一条路，稳稳插在姜子牙身边，阴魂瞬时躲开，姜子牙召出打神鞭朝着令牌一砸，令牌碎成两半，阵中阴魂渐渐退去。

此时赤精子追下来，用阴阳宝镜白面一照，姚斌魂魄离体。

姜子牙站在地上，头还有些晕。

赤精子扶住姜子牙，问道：“怎么样？”

姜子牙摇摇头，看向旁边，“方相”面目狰狞地向着他们跑来，方相的魂魄极力想拦住身体。

赤精子用阴阳镜一翻，白面照了一下方相的身体，在里面的阴魂被从头顶扯出，方相的躯体倒地，阵中剩余的阴魂一齐聚上来把他的血肉啃食殆尽。

方相的魂魄不知所措地站着，姚斌的魂魄一脸怒意。

赤精子转着手里的镜子走向姚斌，问道：“你是不是希望我用阴阳宝镜红面照你一下，让你死而复生？”

姚斌准备上前想抢镜子。

“上封神台想吧”赤精子把宝镜一收，一手把姚斌的魂魄抓在手里。

落魂阵破，阴魂散尽。两人两魂出阵。

阵前的张绍看愣了，他喃喃自语：“剩我一个了？”

姜子牙听见了，说道：“你跑还来得及，但是我建议不跑。你留下来能给他们做个伴”

张绍听明白他是要将自己也送上封神台，说道：“你别狂，明天来破我红沙阵！定叫你给九位道友偿命！”

姜子牙轻笑一声，走进西岐城：“走了，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