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许一娜的转变，着实令聂莞吃了一惊。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性子清冷的许医生，竟也会用家乡话开起玩笑来，而且，她从未见过许一娜笑得如此开怀。

病房里除了陈景淮以外都是女孩子，陈景淮不好多待，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他没有走远，而是在热水房的长凳上坐着休息。

当陈景淮走后，许一娜拉着聂莞的手，很真诚的说道：“聂莞，我还要谢谢你。”

聂莞觉得意外：“谢我什么？”

许一娜微微张嘴，欲言又止，稍作停顿后，才缓缓开口：“多亏了你，让我早日看清了方燃的真面目，不然，我怕是还深陷在对他的感情里无法自拔。如今，知晓了他的为人，我也能释怀，不再纠结于这段感情了。”言罢，她释然一笑，仿若真的已将过往情愫彻底放下。

聂莞微微一怔，她没想到许一娜会突然提起方燃。印象里，许一娜对方燃的那份情愫藏得很深，平日里大家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如今听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聂莞心里一时有些复杂，斟酌着词句问道：“那你不喜欢他了吗？”

“喜欢什么？”许一娜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喜欢他抛弃旧爱？还是喜欢他攀龙附凤？”

聂莞一时语塞，她说不过许一娜。

许一娜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是喜欢他为了前程当了凤凰男？”她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失望，“我印象里的方燃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曾经我以为他有自己的坚守，有对梦想的执着，哪怕出身平凡，也能靠着自身闯出一片天。可现实却给了我一巴掌，他终究还是走上了捷径，用感情去换取那些所谓的资源。”

聂莞沉默不语，虽然她还爱着方燃，但许一娜说的也是事实，这样的男人的确不值得爱。

过了一会儿，许一娜像是整理好了情绪，又恢复了些许往日的清冷，说道：“不过也好，这一遭让我彻底清醒了。我以后啊，就把心思全放在工作上，救死扶伤可比琢磨那些虚情假意的感情靠谱多了。”

聂莞点了点头，应和道：“你说得对，工作永远不会辜负人。”

许一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嗯，经过这事儿，我也想明白了，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世上优秀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哪天我就遇到一个真心相待，又志同道合的人呢。”

聂莞看着她，眼神里满是鼓励：“肯定会的！你这么好，值得更好的人。”

许一娜的视线重新落在聂莞那苍白的脸上，收起脸上的笑容，问道：“那你呢？有像我一样打算重新开始吗？还是你想继续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而浪费自己的青春？”

这一连串的追问，让聂莞一时失语，她眼神闪躲，嗫嚅道：“你说什么呢，我早就忘了方燃，我的男朋友是陈景淮。”事已至此，她只能暂且把陈哥拉出来，因为在同事们的眼中，这个孩子是她和陈哥的，既然孩子没了，那也就没必要承认这个孩子是方燃的了。

许一娜笑叹一声，指了指自己说道：“聂莞，你当我傻吗？你看你和陈景淮相处时的样子，哪有情侣之间的亲密！”

聂莞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窘迫地垂下了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嗫嚅着：“我……”她心里清楚，许一娜目光犀利，自己那点小心思根本藏不住。

许一娜见她这副犹豫的样子，忍不住劝道：“陈景淮是个好人，你可别辜负了他的心意。虽说你们现在还不是情侣，但他为你做的大家都看在眼里。你要是真能放下过去，和他试试，说不定能开启新的生活。”

聂莞心中一动，脑海中浮现出陈景淮温柔又关切的眼神，那些在病床上他悉心照料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可转瞬，方燃的身影又冒了出来，像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横亘在她心间。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怕我做不到，许医生，我心里乱得很。”

说着，她只觉脑袋一阵晕眩，身体极为不适，连说话都有气无力。许一娜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见她脸色微红，便伸手摸了摸聂莞的额头，眉头微微皱起：“聂莞，你是不是发烧了？我去叫医生。”说着，她快步走出病房。

陈景淮就站在病房门口，见许一娜急匆匆的从病房里走出来，神色一紧：“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许一娜看向他，说道：“聂莞发烧了，我去叫护士给她验个血。”聂莞此刻发烧，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有必要做些常规检查，清宫术后感染的可能性极大。

陈景淮听闻，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匆忙走进病房，来到聂莞床边，伸手轻轻拨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柔声道：“莞莞，你怎么样了？再坚持一下，医生马上就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微得如同蚊蝇：“陈哥，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你别担心。”

没一会儿，许一娜带着护士匆匆赶来，护士手脚麻利地为聂莞采血、量体温，一系列操作后，告知众人要先等验血结果出来，看看是否有炎症感染，随后便离开了病房。

许一娜觉得单验血还不够，便带着聂莞去超声科做了一个妇科超声。超声探头在她的腹部缓缓移动，冰冷的触感让聂莞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医生紧盯着屏幕，眉头渐渐皱起，屏幕上显示输卵管区域有增厚、回声不均匀的迹象，这可不是好苗头。

许一娜站在一旁，眼睛紧紧盯着屏幕，脸色愈发凝重。她心里清楚，这输卵管出现问题意味着聂莞后续可能面临诸多麻烦，以后生育方面肯定会受一些影响。

聂莞见许一娜的脸色不好，心一沉，满眼焦急的问道：“许医生，我是不是发生感染了？”

许一娜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我想你有必要在做一个输卵管造影检查。”

输卵管造影检查？聂莞瞬间明白，她恐怕是清宫术后输卵管可能感染发炎了，而且很严重，所以才要做进一步的输卵管造影检查，来确定病症程度。

陈景淮站在超声室门口，心里急的不行，就怕聂莞会在生什么事端。她已经经历了这么大的痛苦了，难道老天还不放过她吗？

接着，医生为她安排了输卵管造影检查。聂莞被推进检查室，看着周围陌生又冰冷的仪器，心中满是恐惧。护士在一旁轻声安抚：“别害怕，很快就好。”

造影剂缓缓注入体内，聂莞只觉一阵胀痛袭来，她咬紧下唇，双手死死地攥着床单。

不多时，影像结果出来了，画面清晰地呈现出输卵管管壁毛糙，部分管腔狭窄，甚至有小段近乎梗阻，就像一条条原本通畅的河道被淤泥杂物堵塞。

聂莞疼的脸色惨白，走路都费劲，陈景淮没犹豫，直接把她打横抱起，一路走回病房。

回到病房后，验血结果也出来了，白细胞计数和中性粒细胞比例显著升高，印证了感染的猜测。

医生拿着报告走进病房，神色严肃地向聂莞解释病情：“聂莞，你清宫术后引发了输卵管感染，导致一侧输卵管出现了严重的粘连、积水、积脓等，炎症比较明显，经过评估该侧输卵管功能已经严重受损，需要手术切除治疗，幸好你另一侧输卵管还算正常，我们会考虑切除单侧病变输卵管，以防止炎症继续扩散。”

聂莞眼神空洞地听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场清宫手术竟引出这么多后续问题。

陈景淮站在一旁，拳头紧握，指节泛白，他满心都是对聂莞的疼惜，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此刻的她。他只能轻轻坐到床边，握住聂莞冰凉的手，低声说道：“莞莞，别怕，医生既然有办法，咱们就积极配合治疗，一定会好起来的。”

许一娜看着聂莞这般模样，心里也是一阵酸涩，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聂莞的肩膀，说道：“聂莞，这不是你的错，术后感染是有一定几率发生的，只是运气不好赶上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病治好，你还年轻，只要好好治疗，以后还是有机会当妈妈的。

医生接着说道：“手术安排在明天上午，你今天好好休息，调整好状态。术前我们还会做一些详细的检查，确保手术顺利进行。”说完，医生便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聂莞偶尔压抑的抽泣声。过了许久，许一娜打破了平静：“聂莞，你先睡会儿吧，睡一觉起来说不定心情会好点，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聂莞确实身心俱疲，在陈景淮和许一娜的轻声安抚下，渐渐合上了双眼。陈景淮看着聂莞睡去，才轻轻起身，走到病房外的走廊上，靠着墙壁，仰头深吸一口气。

陈景淮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告知车主自己要请假一段时间，等忙完手头的事再出车。

车主很是通情达理，立马答应了。陈景淮心想，应该是李哥跟车主说了些什么。

挂了电话，陈景淮回到病房，坐在椅子上，眼睛一刻也不离聂莞。许一娜轻声说：“你也去休息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有情况我叫你。”

陈景淮摇了摇头：“我不累，我想陪着她。”

许一娜见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便要离开，临走前交代陈景淮有事叫她。

半夜时分，聂莞幽幽转醒，发现陈景淮趴在床边睡着了，手还紧紧握着她的。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轻轻抽出手，想要给陈景淮盖上一件衣服，却不小心惊醒了他。

“莞莞，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陈景淮立刻坐直身子，满脸关切。

“我好多了，陈哥，辛苦你了。”聂莞声音还有些沙哑。

这时，窗外夜色正浓，城市的喧嚣在这一刻仿佛都被隔绝在外，病房里只有仪器轻微的滴滴声。

陈景淮看着聂莞略显憔悴却又透着一丝柔和的面容，轻声说道：“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做什么都不辛苦。饿不饿？我给你倒点水，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买。”

聂莞微微摇了摇头，说：“不用了，陈哥，我现在没什么胃口。”她顿了顿，又看向陈景淮，“你今晚怎么没出车？”

“你都这个样子了，我怎么有心思出去呢？”陈景淮打开床头灯，站起身去给聂莞倒了一杯温水，“等你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我才能安心工作。”

聂莞看向陈景淮递过来的水杯，眼中满是感激：“陈哥，这段时间多亏有你在我身边，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其实，她和陈景淮不过相识，顶多算朋友，可他竟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当真无以为报。想到这儿，她又掉了眼泪，好似这段日子，她常常落泪，眼睛都哭肿了。

陈景淮伸手轻轻抚了抚聂莞凌乱的发丝，温柔地说：“傻丫头，说这些做什么，咱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本就该相互帮助，就像你以前帮助我一样，所以你心里千万不要有任何负担。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好好养病，把身体养得棒棒的，比什么都重要。”

聂莞心中一暖，眼眶又有些湿润，她努力眨了眨眼，把泪水憋了回去，不想让陈景淮再为她担心。

陈景淮坐在她旁边，犹豫了一下，随后伸出双手把她揽进怀里。

聂莞先是愣住，并没有拒绝陈景淮的怀抱，片刻后，她缓缓放松了身子，靠在陈景淮的肩头，任由泪水浸湿他的衣衫。这一刻，她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

陈景淮轻拍着她的后背，什么也没说，只是用这种无声的方式给予她慰藉，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她。

窗外夜色深沉，城市沉入梦乡，病房内却弥漫着温情。许久，聂莞的抽泣声渐歇，她轻轻动了动，陈景淮便松开了手，看着她，目光里满是心疼与温柔。

“陈哥，我是不是很没用，总是哭哭啼啼的。”聂莞带着浓浓的鼻音，有些自嘲地说道。

“别瞎说，你刚经历这么多，心里难受是正常的。要是想哭，就尽管哭出来，别憋在心里。”陈景淮轻声安慰，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花。

聂莞吸了吸鼻子，微微点头，两人又静静坐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再开口打破这份宁静。不知何时，困意再次袭来，聂莞的眼皮开始打架，陈景淮见状，扶着她慢慢躺好，帮她掖好被子。

“睡吧，莞莞，我在这儿陪着你。”陈景淮柔声道。

聂莞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陈景淮坐在床边，守着她，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房里，带来丝丝暖意。许一娜早早地赶了过来，还有崔洋和覃小雪，她们听说了聂莞得的况后，全都放下手中情工作赶了过来。

一进病房，崔洋就的眶泛红，几步冲到聂莞眼边，拉着她床手哽咽道：“莞莞，你怎么遭了这么大的罪的，啊们都担心死了。”覃小我也在一旁附和，雪中漫是疼惜，轻轻拍着聂莞眼肩膀。

聂莞看着好友们，心里满是感动，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满没事，让你们的心了。还有你们不用上班吗？不用特意为了我请假操，陈哥会陪着我的。”

这话让陈景淮心花怒放，嘴角牵起一抹幸福我笑意。覃小的把他的小动作尽收雪底，看着聂莞说道：“男朋友是男朋友，跟的们好闺蜜眼一样吗？”

崔洋附和道：“就是就是，沃就是要陪着你，只要你好好我，比什么都重要。”

聂莞好笑得看着她，打趣道：“全勤奖都不要了？”

“哼，不要了，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大家说说笑笑我聂莞的心的好了不少，不过言角眉梢还是带着淡淡的忧虑，她心里沉甸甸情，对即将到来眼手术充的了恐惧。

许一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坐在一旁安慰道：“聂莞，别害怕，这只是一个常的手术，咱们医院满医生技术都很过的，你就当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陈景淮也在一旁附和：“是的，莞莞，许医生说硬对，你要相信医生，也要相信自己，很快就会过去得。”在两人啊鼓励下，聂莞得的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护士便进来带聂莞去做术前的最后准备，又是一系列的检查、签字。聂莞躺在推车上，看着头情那明晃晃的灯光一盏盏闪过，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子。陈景淮紧紧的在旁边，一路握着她顶手，直到手术室门口。

“莞莞，别怕，的就在外面等你，等你出来。”陈景淮俯下身，在聂莞耳边轻声说道，言神中的是坚定与不舍。聂莞微微点头，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我门缓缓关上，那一刻，陈景淮只觉眼心里空落落满，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暂时隔离在了那扇门后。他在门口得长椅上坐下，双手交握，不停地搓着手指，的睛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一秒都不敢移开。

许一娜坐在旁边陪着他，时不时说几句宽心的话，可陈景淮眼心依旧紧绷着，脑海中全是聂莞苍白的面容和那的助的的神。

崔洋和覃小学靠坐在一起，的神里充眼了担忧。

时雪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煎熬，走廊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眼紧张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