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什么！多少？！”

测完身高跑来体重队伍找他们的沈济终于成功碎成了英雄碎片。他捏着池淮穆的体检单手抖了又抖，抿着嘴唇欲言又止，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我今天将原价点一份麦当劳。”

赵黎拉下口罩，淡淡地：“你早上才说你要省钱买新皮肤。”

始作俑者倒是一直很淡定，平静地站在旁边候着，嘴上却还是没放过对方：“都说了让你别挑食，长不高，怪谁？”

眼看着沈济眼里即将失去最后一点光芒，温锦年脑子里瞬间忘光了池淮穆的话，急忙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勉强将人摁开机。

“…好吧，其实我一点都不嫉妒。”重启后的沈济轻飘飘地挥挥手，把单子重新递回了池淮穆手里，“三厘米而已。”

……

刚想开口安慰的温锦年一顿，忽然觉得好像有时真的得听一听池淮穆的话。

相比起身高的队伍，测体重的队伍更长一些，他们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温锦年不怎么说话，但还是对他们之间的谈话感兴趣，于是就站在他们中间偷偷听。

“你们说，我都那么挑食了，应该不可能再长了吧？”

“嗤，我记得你挑食挑的可全是蔬菜…还是说，肉食动物不长肉？”

“池哥说的对。”

“…话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身高体重了？想谈对象？”

“哪里的事，净乱讲……不是，我自己关注一下我自己的身高体重还不对了？”

“你会让我觉得你不是本人。”

“…喂！”

明明没有任何的笑点，放在平时也不是能让温锦年笑出来的程度。可大概是环境的衬托，他情不自禁地弯了眼，心中满满的“愉悦”就这样喷涌而出。

原来人和人凑在一起摩擦，连情绪也是会被调动的。

“诶，话又说回来，”沈济随意一瞟，一眼就看见了弯眸浅笑的温锦年，一句没过脑的话脱口而出，“温同学多重啊？看着好瘦……是不是有点营养不良？”

就这么一句，温锦年却在霎那间感觉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

他不明白为什么话题的中心突然换了人，一时间还有些窘迫。嘴角最后一点笑意淡去，温锦年愣愣地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赵黎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人，难得点头同意了沈济的看法：“好像是有点。”

池淮穆没说话，抱臂站在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被两位围在中央的人。

“哪里…我没看起来那么轻，”见着两人还是直勾勾盯着自己，温锦年很不自然地勾了一下唇角，“真的，至少我到标准体重了。”

池淮穆眯了眯眼。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的，但他敢肯定这人百分之八十是在睁着眼说瞎话。

因为标准体重的人他见过。闻世白就是。

——而只要把他们两个人摆在一起，是个人都能发现温锦年瘦得多离谱。

尤其是手腕，握着感觉都没二两肉，怎么看怎么不像这个年龄的。

偏偏沈济这个傻的还真信了。他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学校伙食再这么差，也不能把人吃成营养不良……”

温锦年抿了抿嘴没再搭话，任由他们把话题岔开到了另一个问题上。

“同学？到你了。”

直到被身旁的女医生叫了一声，池淮穆才慢慢把目光收回来，装作无事发生地接着完成测量。

走走停停的体检一直持续到了第四节即将下课的档口，也就是多余出来的十五分钟，换来了不少被老师勒令回教室的同学声声哀叹。

风予卿站在出口收体检单。她显然已候许久，怀里早已抱了一沓纸，伸手要接面前两人的体检单时却还不忘耐心叮嘱：“别忘了林老师要我们回教室。”

“会的，我还记得，”池淮穆顺手接过身边人的体检单一起递过去，“有小道消息吗？”

“不知道……但是现在要十二月了，感觉是快到准备元旦晚会的日子了，老师是想说这个吧。”风予卿想了想忽然笑了一下，“好像听说今年晚会在你生日那天诶！12月24日，是平安夜对吧？”

温锦年的动作微微一顿。

12月24日，池淮穆的生日…吗？

很奇怪，这个日子在印象中莫名地有些熟悉——但绝不是因为平安夜。

另一边的两人还没注意到他的思绪飘远，风予卿仍然打趣：“你是那天的寿星耶！寿星不得上台来点才艺？”

池淮穆貌似没忍住笑了声：“上什么？和小白玩小尬剧还是和温同学表演谁做题快？”

被点名的温锦年回过神，听到对方随口的馊主意反应了一下：“…你真要去我还不干呢。”

风予卿听得直乐。她站在旁边笑得喘不过气，笑着笑着又忽然想起来要回教室这档事，这才挥挥手给两人赶走了。

这次运气不错，至少踩在了老师进班的前三秒迈进了班级大门。温锦年刚刚缩回自己的座位上，林韵秋就抱着教案走了进来。

“还有十分钟就是饭点，我不多耽误大家的时间，”她简言意赅，“这次元旦晚会在12月24号举行，请大家积极到祝同学那里报名。另外，池同学和温同学注意一下日期，在下周之前，我们要做好黑板报。”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这种情报从老师嘴里说出来，还是有着不一样的说服力。一时间，几乎所有的人都沸腾起来，热烈讨论着这次晚会的准备。

“元旦晚会要来了！太好了，这次我要化美美的妆去见男神……”

“去年落选的那个舞今年还会再上吗？全是美女，想发校园墙捞捞！”

“怎么一直都是我们女生表演啊！男生能不能争气点！”

“笑死，你忘了去年他们表演的小品了吗，感觉现在想起来仍然是能脚趾扣地一年的程度啊！”

“好了好了，”林韵秋拍了拍讲台，“我还没说完呢。今天开始，高二所有走读生也开始晚自习。”

刚刚都在欢呼的同学们又立刻分成了两拨。住校生在窃喜，走读生在哀叹。

“不会吧！什么一巴掌一甜枣啊！”

“不要啊——我不要晚自习——我才七岁我要回去找妈妈！”

班里乱作一团，对温锦年来说，这样的音量比突然增加的晚自习还要恐怖。他捂着耳朵回过头，蹙眉艰难地往外吐音节：“好乱。”

池淮穆接收到了他的信号，看着人因为周围喧闹而有些难受的表情，用笔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辛苦了，温同学。”

没抬手还不知道，一抬手，对方手底下压着的东西全都露了出来。温锦年匆忙一瞥，却见是一幅画的草稿。

他这才想起来，刚刚林韵秋说的、关于黑板报的事。

实际上黑板报已经可以算快完成了。该画的画了，该写的写了，可惜的就是右上角还是空一块，无论插什么图案进去都很违和。

他知道，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池淮穆好几天了。但可惜的是自己完全没有艺术细胞，饶是再会写东西也想不出什么好点子。

“你在画什么？”他问。

“没什么……随便画画，看看哪个比较合适，”池淮穆心下了然对方的意思，把纸拿起来递到温锦年面前，“你要看吗？”

很潦草的一张风景，只有简单的构图，但温锦年仍然看出了一个大概——很大的一片海，还有崎岖不平的山峰，最顶上的天空飘着星星和云团，明明杂线填满了画面，却还是显得简洁干练。

温锦年把目光从纸上移开：“你……是不是学过画画？”

“一点。”池淮穆笑了笑，“我妈说，我也就画风景还算看得过去。”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温锦年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看得……过去……吗？

想了想，他还是很真诚地道：“可我觉得你很厉害。”

池淮穆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半晌，伴随着椅子被拉着在地上拖动的声音，他们的距离又缩短了几厘米。

“那你……”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喧哗的班级里并不显得清晰，“有什么想要厉害的我来给你画么？”

少年声线很干净，刻意的压低嗓音让他的声音变得很沉。那双深沉的眸子蒙着薄薄的泪液，而透过这一层晶莹，从最深处渗透出来的是温柔。

不受控制般，温锦年心脏砰得蹦高了一拍。

他……吗？

“我…”

他张着嘴，不知道为什么半天支支吾吾地没说出个所以然。

心脏仍然在喉间狂跳，脸部的温度急剧升高，温锦年无措地挪开自己的眼睛，几乎是哀求着大脑快点开机。

“我想……”

第一次独处的画面快速闪过脑海。温锦年目光闪烁，捕捉到了记忆中那一点殷红的夕阳。

“……画夕阳，”他不过脑地脱口而出，“夕阳，好不好？”

话音刚落的瞬间，温锦年清楚地听见，那个声音很低地发出了一声笑。

他捂着滚烫的脸不满地回过头：“笑什么……”

“嗯，没笑你。”

等温锦年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手已经安静地覆在自己的脑袋上了。它的主人貌似很无奈，揉着发丝开口的时候，居然用了哄小孩子一样的句式。

“给你画夕阳，”他说，“好不好？”

温锦年想说，不好，一点都不好，你怎么老把我当小孩子哄。

可直到下课铃响起，那只手从他脑袋上挪开，他也只是把脸埋得低低的，很小声地“哦”了一声。

像别扭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