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来讲,资格赛是没什么人关注的。
但这场不一样,这是曾经连续37周世界排名第一的选手,在搭档退役后,携手新人的第一场比赛。万众瞩目。
王朝北跟在张贺难的身后,球包背在左肩,右手拎着球拍。
广播里传来中控念他们名字的声音。
奇特的语调,话尾的重音,被放大着伴着强烈的回音在整个场馆中冲荡。
现场来了很多张贺难的球迷,他们挥舞着印有张贺难的旗帜,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王朝北舔了舔嘴唇,握着球拍的手微微发抖。
球员通道很黑,场馆内很亮。
张贺难在即将从黑暗中走入光明中时突然一个向后转。
王朝北忙着平复自己的呼吸,自然预料不到张贺难的突然动作。他习惯性的前倾。
张贺难后退半步,伸出左手抵在两人中间。
两个人身高相似身量相仿,张贺难的手呈抵御姿态阻在胸前的结果就是掌心刚刚好与王朝北的胸肌贴合。
快速后撤的瞬间张贺难收回了手,“别紧张!关注当下的每一个球!”
王朝北点了点头:“知道,师哥。”
场馆内喊着张贺难名字的声音越来越大,张贺难转回身向前走去。左手虚虚搭在球包的带子上握了握空气。他在刚刚触碰到王朝北的那个瞬间,感受到的不仅有蓬勃的肌肉,还有快速跳动的心脏。
他昂首举起球拍与观众挥手致意,希望今天之后,喊着张贺难的部分声音可以在下次见面时化作“南北”。
这场球赢得很快。2:0的比分,20分钟结束的战斗。
王朝北在一开始还会有一些紧张,打球的手发紧,杀球下网得到观众的吁声。
张贺难在每球结束后与他拍手,逮着空告诉他“没关系的!”“加油!”“还记得我们之前的暗号么?”“听我指挥!”“交给我!”“相信我!”
慢慢地,王朝北找回了呼吸与节奏。他屏蔽了现场的呼声,眼里只有张贺难和球,耳朵里是他们之前商量过的“呦!”“嘿!”“哈!”
在张贺难再一次的“来!”之后,他双膝微曲,从地面上高高跃起。后仰,挥臂,下落。
羽毛球打在球拍上的位置在正中间,拍线绷紧了随着他的一声“呜!”,球与球拍相接的“砰!”声紧随其后。
球重重地落在对面的两名选手中间。
王朝北“诶!”了一声儿,用力握起拳头。场馆上空掌声雷动,张贺难与他的击掌震得他掌心发麻。
“漂亮!!!”
“就这么打!!”
“来!没问题!!!”
张贺难的网前意识和速度是世界顶尖的,他能快速判断出对手的特点并做出相应的应对,在短短几拍后撕出突破口。
王朝北跟着他的指令移动、换位、抽、吊、杀!他觉得他是张贺难手中的风筝,是他牵着的狗,是他撒出去的鹰。
“再来!”
王朝北几步退至场边,跳起来的他清楚地看到对面的两个人在张贺难前几球的调动下移动至左半场,整个右半场无人防守。他手腕轻转,甚至不用考虑冒险将球打至底线。
“呜!”
“砰!”
边裁做了一个场内的手势。
21:5,他们赢了。
场边的声音不止是“张贺难!”还有了“南北!”
王朝北原地蹦了两下,握拳高呼:“呜呼!!赢了!!!”
张贺难站在网前回头看他。十八岁的王朝北眼睛亮地惊人,顶灯给他整个人都打上了一层柔光,他的汗水在脸上脖子上手臂上肆意流淌,球服被汗水浸湿紧紧地箍在身上。他朝着他,伸出了手。
王朝北握着球拍的手松开,笑着跳着伸着手向他跑来。
张贺难以为会是结束后的拍手,但王朝北握住他的手用力,将他拉向他拥抱,在他耳边喊“赢了!师哥!旗开得胜!”
两具冒着腾腾热气的身躯紧紧相贴,张贺难的手再次贴上王朝北的胸膛。
滚烫的,弹性的,怦怦跳动着的。
他伸手在他后背拍了拍:“那是!我们是谁!”
王朝北抱着他向上窜了窜:“就是!我师哥可是张贺难!”
张贺难继续拍:“低调低调,这刚第一场~对面还等着握手呢~”
王朝北抬头,对面的对手是和他一样的年轻球员,此时正站在网前看着他们。
他不好意思的放开张贺难,笑脸上带着红晕。
汗水将刘海扒在脸上,他伸手将头发向后抹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对面的球员站在网前等候多时,他把手往身上随意抹了抹,转身握了上去。
上场的时候王朝北紧张地不行,跟在张贺难的身后亦步亦趋。
赢了比赛了,下场的时候就放松了张扬了,手长长地在张贺难身边,神采飞扬比比划划地讲他还记得的印象深刻的球。
张贺难走到观众区,有球迷等着递给他签字笔和照片。张贺难道着谢接过。递回去的时候有球迷把自己的手机给他,想要他拍几张合照。王朝北热情地想要接过手机给他们拍。球迷用手指了指王朝北和张贺难,连着说了几遍“together!”
王朝北愣了一下,球迷和张贺难都笑着比划着要他过来。
于是在王朝北和张贺难一起参加的第一场比赛赛后,张贺难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揽着王朝北的肩,和身后的T国球迷合了一张影。
这张照片在被球迷发到社交媒体上后沉入信息流的大海,又被王朝北打捞起下载在自己的手机里。两年后的这一天,他翻出这张照片发在自己的账号,说这是南北组合的胜利起点。
看到陈苏景的时候王朝北飞奔而去想要给他一个拥抱,但因为满身的汗被嫌弃地躲了过去。“快换衣服,明天还有比赛呢。”说完看到了身后走来的张贺难,向后边一指:“难仔,你爸妈来了。”
张贺难的父母都是羽毛球运动员,一个男双,一个混双。算下来陈苏景要叫他们一声前辈。
王朝北先于张贺难与大前辈碰了面,两只揪着赛服底的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张磊带着吴婷的肩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地方来给王朝北换衣服:“北仔?打得漂亮!快换衣服!不用不好意思。”
张贺难在他身后过来,在王朝北腰上拍了一把:“你们不是说资格赛不过来?”
吴婷接过他的球包:“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儿,而且这是你们的第一场球嘛~”
张磊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他们换衣服:“主要还是怕,万一你俩这场输了我们后面来了也没用啊。”
张贺难:“???爸?你能不能对自己的仔有那么点儿信心?!!”
王朝北在后面拉了张贺难的胳膊一把:“叔叔是怕我拖你后腿。”
吴婷一脚踩在张磊的鞋上:“听你叔叔瞎说,他和难仔逗着玩儿呢~”踩完踢踢他的鞋:“景仔一会儿还有事?”在得到陈苏景没事的回答后拉着一块儿吃了个饭。
走的时候王朝北还有些懵,张贺难揽着他的肩:“咱们以后都是一体的了,早晚都要见的嘛~”
王朝北侧头看他一眼,抬手挠挠头:“知道,就是有点儿太突然了。”
张贺难把他往自己这边搂了一把:“没事儿!习惯了就好了,我比赛他们能跟就跟的。嗯?”
王朝北点点头:“嗯!”
席间王朝北以为会说说他们在场上的表现。现实是说了点儿,但只是说他一开始的紧后来放松了就蛮好。老牌专家级运动员对他们技战术的评价还不如网上球友们说的多,轻轻松松地把话题往T国美食美景上去拐,说年年来年年都要来这家吃饭,还说以前在役的时候没有时间出去玩儿,现在退役了过来看儿子比赛,还是就在这么几个地儿转悠,飞机里程数看着不少,探索地图却一点儿没扩大。
陈苏景笑着附和,说“等退休了一定过来玩儿个痛快。”
张贺难把锅里剩的几个虾夹进王朝北碗里,和他悄悄说:“他们几个开始唠就说明吃饱了,你年纪小长身体,多吃点儿。”
王朝北的目光自碗中慢慢上扬,他的旁边坐着的是和他刚刚一起赢下比赛的搭档。他的左边是指导着他允许他们尝试的教练。他的对面是羽坛的老前辈也是他搭档的父母,他们刚才说既然你是难仔的搭档那就也是我们的仔,以后我们会一起为你们加油的。
远处的太阳落入地平线,但还有余晖映在天边。小店里除了他们都说着听不懂的语言,他在这一刻觉得很幸福。
那天坐北朝南在群里发的照片是一桌子残羹剩饭,面前的和旁边的碗里各放着剥好的两只虾。
【坐北朝南】赢了!师哥的父母也来了,我们和教练一起吃饭。
王涛男士和林雅女士先是对王朝北表示了祝贺,随后一人在群里发了一张食堂的餐盘。标准的一荤两素带碗汤。
【王涛男士】还是仔吃的好!
【林雅女士】今天要是回的早咱也能煮点儿虾吃吃
【王涛男士】一会儿等通知,不好说。
【林雅女士】得,那我也不拿回去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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