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试

春末夏初的日子，总带着点懒洋洋的气息，风一吹，连枝头上的鸟儿都懒得动弹。

院子里，江子叶坐在藤椅上，手里捏着一把旧蒲扇，细细地摇着，驱赶着周围嗡嗡乱飞的蚊虫。

苏逸懒懒地靠在院子中央那棵老槐树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角，帽檐压得低低的，整个人像一只闲散的大猫，呼吸悠长，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江子叶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出声：

“苏逸。”

苏逸动了动嘴角，眼皮连抬都没抬一下，声音有点懒散敷衍：

“嗯？”

江子叶看着他这副不上心的样子，心里一阵无名火起：“你打算就这么躺一辈子？你这个太尉院头头怎么当的”

苏逸慢吞吞睁开一只眼，瞥了她一眼，狗尾巴草从嘴角掉下来，他也懒得捡，只叹了口气，语气无比理所当然：

“不是我不想动，是根本不知道往哪儿动。”

江子叶皱眉，把扇子拍在膝盖上，盯着他问：

“你不想回去了吗？”

苏逸伸了个懒腰，眉毛挑了挑，懒洋洋地反问：

“你想？”

一句话，像一颗小石子丢进了江子叶心里，她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蒲扇的角，目光微微低垂。

她想吗？

回去继续当那个被人盯着、卷着、争着抢着的江子叶？回去继续在职场上和苏逸明争暗斗、斗个你死我活？

这里虽是异世，陌生又荒唐，但两人并肩作战，彼此间那点默契和信任，却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她犹豫了。

苏逸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微动，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他丢掉狗尾巴草，站起身，几步走到江子叶面前，半蹲下身，仰头望着她，眼底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要不，就这么待着？”

苏逸笑着提议。

江子叶抬眸看他，眸子清亮，带着一股倔劲儿：

“那也得有选择权。”

苏逸嘴角弯了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低低的：

“行啊，听你的。”

话虽这么说，但从那天起，他们还是默契地开始了“寻找回去的方法”计划。

第一步，最简单直接——去庙里问问神仙。

两人一路颠簸着走了三十多里，才找到山脚下那座据说极灵验的古寺。

寺庙静谧，香火缭绕。老和尚盘腿坐在蒲团上，手里拨着禅珠，听完他们的来意后，脸上露出慈悲的笑容，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无缘不可强求，随缘自有归路。”

一句话，把江子叶和苏逸噎得半天没出声。

两人顶着大太阳从寺庙里出来，站在台阶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开口。

最终还是江子叶先问：“下一步？”

苏逸耸耸肩，理直气壮道：“回家吃饭。”

江子叶又好气又好笑，抬脚就踢了他一脚。苏逸轻轻一躲，顺势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整个人拽进怀里，低头笑着在她耳边道：

“慢慢来。”

江子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心跳漏了一拍。

“你倒是真佛系。”

苏逸懒洋洋笑着，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没办法，你老公我，向来随遇而安。”

江子叶脸一下子红透了，支支吾吾地想抽回手，结果被他握得更紧了，只能咬牙低声嘟囔：

“谁是你老婆了……”

苏逸低头，眯着眼看她，眼里藏着点坏笑，声音软软低低的：

“反正你跑不掉。”

江子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换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方法。

在山顶大喊：“我要回家——！”

在河边放灯祈愿，写满了各种“穿越回家”的字条，一盏盏小灯飘远，在水面上留下点点光影。

甚至在市集上听说皇宫里藏着神秘的传送阵，两人半夜鬼鬼祟祟地翻墙潜进去，结果一个机关没注意，直接惊动了御林军。

一时间宫墙上火把如林，两人狼狈逃窜，差点摔断腿。

最后，他们跌跌撞撞地逃出宫墙，气喘吁吁地摔坐在城郊的一棵歪脖子老树下，背靠着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汗水顺着脖子流下来，沾湿了衣襟，连呼吸都带着热气。

夜色深沉，月光苍白，虫鸣声此起彼伏，空气里满是泥土的气息。

江子叶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声音哑哑的，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

“苏逸。”

苏逸仰头喘气，懒懒地应了一声：“嗯。”

江子叶低着头，半天才小小声说：“我好像……真的有点想回家了。”

苏逸微微转头，看着她的侧脸。

月光下，她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细细密密地垂着，眼眶微红，显得脆弱又倔强。

苏逸心里轻轻一动，声音也柔下来：“想回去，就回去。”

江子叶咬着嘴唇，嗓子像被什么堵着：“可是……我们根本找不到路。”

苏逸抬手，轻轻揉了揉她湿漉漉的头发，动作小心翼翼的。

“没关系。”他低声说，“我陪你找。”

江子叶鼻子一酸，眼眶湿湿的，差点忍不住哭出来。

她咬着牙，声音又小又软：“如果……找不到呢？”

苏逸低笑了一声，气息拂过她耳廓：

“找不到……那就重新造一个世界，造一个只有我和你的。”

从那天以后，他们的步调慢了下来。

没那么急着回去，也没那么焦躁了。

有时候一起去市集闲逛，江子叶爱吃的小糖葫芦，苏逸总是偷偷买好塞到她手里；有时候在屋檐下下棋，一边下，一边斗嘴，江子叶输了就气鼓鼓地咬他一口。

有时候两人窝在小院里，看猫打滚，看夕阳落山，看星星一颗颗亮起。

生活，就这样，一点点变得温柔又缓慢。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两个人会悄悄想：

回不回得去，真的那么重要吗？

夜晚，风吹动窗帘，带进一丝微凉的夜气。

江子叶靠在窗边，手里抱着一个软软的枕头，看着远处漆黑的山影，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苏逸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下巴轻轻搭在她肩头，掌心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

“想什么呢？”他低声问。

江子叶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

苏逸没再追问，只是抱得更紧了些，声音压得很低，像夜色里的一缕风：

“我现在，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待在你身边。”

江子叶心里一软，像被什么温柔地击中了一下。

她闭上眼，轻轻靠着他。

夜风很轻，带着初夏特有的温热气息，拂过两人的发梢，缠缠绵绵的，像不舍得散开似的。

江子叶靠在苏逸怀里，鼻尖蹭到他衣服上的草木香气，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又忍不住往后靠了靠，像只小动物似的，寻着温暖赖着不肯动。

苏逸低头看她，唇角压着一丝笑意。

他伸手，把她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拢到耳后，动作又慢又轻，像怕惊着她。

“江子叶，”

他声音低低的，像在哄，

“以后，不管在哪里，你都可以靠着我。”

江子叶咬了咬下唇，没应声，悄悄勾住了他的手指。

像是在应他。

苏逸笑了，

“别勾我，我会想亲你。”

江子叶本能地想躲，却被他揽得更紧了些，脖颈被蹭得痒痒的，她红着脸推他：“流氓。”

“嗯，”苏逸懒懒地应着，一点也不自觉，“流氓也是你的人。”

江子叶又气又想笑，只能狠狠掐了他一把，结果反而被他顺势抱着滚到了床上。

屋子里光线很暗，像是给这一刻涂上了一层温柔又暧昧的色。

江子叶推了推他，推不开。

苏逸没什么动作，就是这么压着她，一只手撑在耳边，低头盯着她看，眼神懒散又带着点笑，呼吸间都是温热的气息。

“想亲你，”他说，“不许躲。”

江子叶瞪了他一眼，红着脸别过头去，声音闷闷的：“谁稀罕。”

“我稀罕。”苏逸凑过去，轻轻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道，“就想要你。”

江子叶心跳漏了半拍，急急推他：“不行，痴心妄想。”

苏逸低笑，没真逼她，只是懒懒地翻了个身，把她搂进怀里，顺手盖了个薄被，把两人都裹进去，像只大猫抱着自己的玩具。

江子叶闷在他怀里，气得咬牙，又拿他没办法，只能狠狠地掐了他一下。

“疼。”苏逸装模作样地哼了声，却抱得更紧了，“老婆真凶。”

江子叶：“……”

这人脸皮是真的厚，拦都拦不住。

她又羞又气，只能憋着一肚子话，最后闷声闷气地蹭了蹭他的胸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

苏逸低头亲了亲她发顶，声音软得不像话：

“老婆。”

江子叶没吭声。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被院子里的鸡叫吵醒了。

江子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身边的人还赖着没动，胳膊圈着她，像个八爪鱼似的死死缠着。

她刚想推开，苏逸就低低哼了声：

“别动，再睡一会儿。”

江子叶叹了口气，抬手帮他把滑落的被子拉上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结果这一拍不要紧，苏逸竟然顺势往她怀里蹭了蹭，嘴角还带着点得意的笑。

江子叶又气又好笑，想着算了，反正也没急事，就这么闭上眼，和他一起赖了会儿床。

直到外头小厮在敲门：

“少爷，夫人，早膳已经备好啦！”

苏逸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她，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

“走吧，吃饭。”

江子叶穿好衣裳，回头一看，苏逸还半躺在床上，慢吞吞地系腰带，一副死气沉沉被逼上刑场的模样。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拿了把蒲扇走过去，一边轻轻敲他脑袋，一边催促：

“再不起来，饭都凉了。”

苏逸抬头看她一眼，眼里满是赖皮和撒娇，慢慢腾腾地站起身，顺势一把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

“不如……先亲一下？”

江子叶脸一红，作势要打他。

苏逸笑着松开，举手投降：

“好好好，不逗你了。”

江子叶气哼哼地转身，脚步却轻快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