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回到纽约，周在思才知道席琳为什么吞吞吐吐。

AM前些年就雄心勃勃，想要征服亚洲市场，经过一系列的评估，决定先仅在日本试水。

一年后，市场反馈很不尽如人意。

那时周在思还在AC实习。AC之所以顶尖，不仅在于音乐制作水平一流，更因为它是少数率先打开亚洲市场的北美音乐公司之一，就连路过的学生都知道它的影响力，更遑论业界人士。

周在思也是与有荣焉。

但那时的AC太过耀眼，趋于饱和，在AM，周在思才有发展的空间，才有今天一席之位。

“周！你回来了！”

周在思抬头望去，发现是邻居，拎着浇水瓶，探出了半个身子。

周在思招了招手，有气无力道：“嗨！......”

Max催得太紧，一落地她就赶往公司。得知自己被上面指定回国出差半个月，手头上的工作也不能停，扛着时差给两边卖命，Max看不过去，假惺惺答应她会安排个新助理，之前那个太不专业。

“一个不够，我需要两个。还有，”周在思窝在老板对面的椅子里，点点身下的扶手，继续加码，“这椅子还有吗？我也想要。”

Max：“没问题，这都不是问题。所以你愿意去中国吧？”

“不愿意。但我会去的。”

她不是不知道当年日本任职的音乐总监回来后没了位置。

但再怎么样，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时换取利益。

“你怎么想？”

晚上，林霏霏和王襄来了。

两人自带烤盘，袋子里装着上好的牛肉，周在思从冰箱里找出蔬菜，水果，还有酒。三人开吃。

“这要怎么说？我不想被流放。”

“其他人不行吗？”林霏霏夹起一块牛肉又放下，半生，还没熟。

“能力上，大家都可以，”周在思喝了口可乐，耸耸肩，“但我看起来就是最合适的嘛。”

也是，一张中国脸。

王襄拿一片生菜，包上五花肉，送行一样说：“不一定就是坏事啊，只是出差，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想回国吗？”

周在思大口吃肉，半开玩笑道：“故乡的土太硬了，很难扎根。”她笑了笑，走去厨房拿冰激凌，说：“更何况我这属于远程办公，看不见的地方，AM肯定会作妖的。”

“你老板呢？”

“你是说半夜十二点给我发工作消息的人吗？”

“唉，来我这儿打工吧。”王襄满嘴是油，还不忘挖墙脚。她自己有个小摄影工作室，最近和模特经纪公司有合作，也是各种缺人手。

林霏霏抢白：“艺术并不相通，好吗？单反重的跟火箭筒一样，你问问她还能扛得动吗？”

周在思中场休息，抱着冰激凌舔勺子，不料突然被攻击，一下子愣住。

她咬牙为自己辩护：“多重啊？！”

最近健身确实是荒废了.......但也是有过肱二头肌的！

王襄报了个数，周在思狐疑，掐她脖子：“唬谁呢！”

“就是五斤啊！你别自己不行拿我撒气啊，”王襄躲避不及惨遭毒手，想起来自己是刚收工就过来的，手一指沙发，相机就在那放着，说，“不信你去掂掂！”

哈？激将法！周在思偏不拿，气死她气死她。

林霏霏一看，吃饱了打架？机会来了！泰山压顶金龙摆尾，混战中动作幅度过大，睡裤壮烈脱线，但还好不是她的。

闹了半晌，天渐渐黑下去。可惜了上好的牛肉没人吃，糊了一大片。

厨房窄小，三个人太挤，林霏霏站在门边视察了一会觉得没意思，瘫在沙发上大爷一样翘脚吃吃吃，一边吃还一边使唤，烦人的很。

王襄把洗好的盘子放进沥水篮，也开始指指点点：“能不能装个洗碗机？”

周在思斜眼：“能不能给我装个洗碗机？”

“你一天能用几个碗？饭都不做一顿......肉还是我烤的！”说完王襄又冲门外吼，“就知道吃！”

“......”

林霏霏一脸惊恐，草莓一个接一个，还别说，水果不是应季的真不行，这充其量就是有点草莓味的萝卜......

吼完，她转过脸，若无其事道：“你跟我哥什么进展？”

“......啥？”周在思没反应过来。

“王悉！”

“哦，”周在思又按了点洗洁精，把盘子刷出泡泡，哼哼唧唧，“分道扬镳，各过各的。”

“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喜欢啊。第一眼就挺喜欢的。”

这什么意思王襄可太明白了，她无语：“见不到就不喜欢了？”

“......不是这样，”林霏霏不知何时也飘过来，蹲在俩人身后听墙角，周在思有点压力，“我们相处挺愉快的，但亲爱的——”

“那并不是爱情！”三人异口同声。

与此同时，北京时间早上六点，王悉遵从生物钟起床。

半小时健身，冲澡时佣人将准备好的早餐摆好离去，衣着整齐后，他开始吃早餐。

这些天他偶尔会出现一个画面。

苏黎世机场，周在思临走前的那一眼。

她着急要走，虽不明白为什么，但他看得出来。而她口中所说的两次“遗憾”，仿佛又都化在了那一个眼神里，忐忑，低落，直视他，又迫切，亮晶晶的，生动极了。

也难怪会想到好几次。

一开始倒是挺主动。

“王总，咖啡。”助理徐程敲门进来，见他面色不虞，语速飞快讲完本周行程，末了又犹豫道，“王总，关于瑞士的行李......”

“怎么了。”王悉翻阅着文件，没抬眼。

“哦，是那位女士的，”看到王悉的手微微一顿，徐程忙正色，“我已经按时寄过去了，但好像......无人接收。”

“无人接收？”王悉默了一下，对他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他想了想，拨了个电话出去。

“哥？”

“王襄，最近有见到周在思吗？”

“啊？”王襄摸不着头脑，开了扩音，惊疑不定地看着周在思。

“你把她电话给......”

“她就在这儿呢，要不，你俩直接说？”王襄无视周在思一脸惊恐，拼命比划：我不在！

“......”

“喂？周在思。”

“......喂。”她声音很干，有些心死。

“我是王悉，最近工作很忙吗？”

“还好。你呢？”

“我的助理今天告诉我，先前邮寄过去的行李无人签收，你有收到吗？”

“啊......”周在思夺门而出扫视一圈，又回到书房，搬出电脑查看邮箱，说，“没有。会不会是我地址填错了？”

其实是她当时多了个心眼。故意把门牌号“6”写成了“0”，这样既说得通，也不会被误认为傻子。总不过是麻烦了点。

她认认真真把公寓地址又说一遍。

“这不是记得挺清楚。”

周在思心虚：“......我就是填错了而已。”

“箱子里有什么重要物品吗？”

“没有没有！”她都提前确认过了！

王悉轻笑一声，仿佛在嘲讽她。

周在思更心虚了，想转移话题。王悉又说：“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周在思等了几秒，以为是信号断了，才发现不是。这位就只是单纯的要，没有任何理由。

她挺高兴给了，荡着人体工学椅里转了一圈，说：“对了，你助理叫什么？替我谢谢他。”

“不该先谢谢我吗？”

门突然开了一条缝。林霏霏大摇大摆进来，看到的就是周在思满脸酣红，抱着靠枕揉捏，对着电话说：“如果你在美国，我就请你吃饭了。”

压根没空搭理她。

林霏霏愣了一下，想起来自己还演着呢，口型很急：电脑借我用下，杂志社找！

周在思摆摆手，让给她，瞥她一眼，然后毫不留情背过身去。

这下好了，林霏霏大喜，不用一只眼站岗一只眼放哨，她肆无忌惮与门外的王襄分享密情。

【林霏霏】：这男的是谁？

【王襄】：我哥！

林霏霏猛地瞪大眼睛，狠狠打字：你哥？！什么时候勾搭的？？我怎么不知道！！

“......对了，我下周回国，行李会不会又收不到了？”这下担忧成真，周在思挠头。

王襄没戳穿她，只问：“回国？”

“对，回国出差，大概半个月吧。”

什么啊，林霏霏张大嘴巴，已经到互相分享行程的地步了吗？

狼心狗肺的东西！有瓜吃也不叫她，她简直想现在就劈开周在思，看看瓤熟了没。

“如果你不着急的话，行李箱等你回来我可以直接拿给你——你确定没有重要东西？”带了些压力，王悉又问她一遍。

“......没有吧。”周在思被他搞得也不确定了，“都是衣服，还有化妆包，啊，还有我家钥匙......”

回家第一天她就发现钥匙不在身边，好在邻居家有把备用，才顺利进家。

王悉口吻严厉：“周在思，你怎么胡来？”

周在思都能想到电话那边，他狠狠拧眉的模样。

估计挺吓人的。

她拉长语气：“你发现了。”

她就是，有时候挺不靠谱的......

“这不是小事，你又是一个人住。”

“可我现在还好好的在跟你说话，门锁也换了新的。”

王悉叹了口气：“我不该指责你，对不起。”

“别叹气，好吗？”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周在思走到林霏霏身边，踢了一脚把人弄走，然后才捂着话筒说“......这样我会觉得犯了大错。”

“你没犯错吗？”

“喂！你这样说比叹气更过分啊！”周在思恼羞成怒。

王悉无奈：“那我该怎么做？”

“你就......等我回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