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话

“知道是知道。”秦煜哲玩味地看向他，“只是……你想听？”

“你说说。”谢楚忆放下筷子，抱着臂与他对视，“我来听听你这个来自十年后的人知道多少。”

“那先说好了，你不许生气。”秦煜哲还在跟他打预防针，见谢楚忆点头答应后才开口，轻飘飘地吐出来一句，“不喜欢青菜和胡萝卜，讨厌做自己的事时被别人打扰，尤其不喜欢讨厌的人在你面前装b。”

“比如说我。”秦煜哲仰头笑了笑，自顾自地接。

话音一落，谢楚忆却没应声，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开口：“你从哪蒙来的这些东西？”

“小谢，我好歹跟你过了十年，这些事总是清楚的。”

火锅沸腾，氤氲出的热气升至上空，隔在两人之间，两个人彼此凝望，在这如同博弈一般的视线交缠里，他们近得触手可及，却又远得如隔天堑。

秦煜哲微微一笑：“我还有什么可以为你解答的么？”

谢楚忆随意找了个话题：“十年后有自动化管家了没？”

“有。”秦煜哲点了点头，“只是还未普及，我们的公司在做最后的研究。”

“我们？”谢楚忆精准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却又不屑地问。

“没错，未来的几年里经济持续下行，就业环境相较于现在更加糟糕。”秦煜哲认真地说，“我们毕业后一起创了业，把目光瞄准了人工智能市场，推广智能家电，各个家电会自己感受人体情况，自动调节至住户舒服的状态和程度。”

秦煜哲说的事情距离他太远，谢楚忆觉得这跟听故事没差别，他听着听着轻笑了一声，说：“这倒有点意思。”

笑了片刻，他才慢慢琢磨出味来。

这的确是他感兴趣的领域，也应用了他的专业。秦煜哲所言和他对未来的构想确实对得上号。

这事他似乎真能办得出来。

“七年后我们和其他两个公司合作立项，设计出了自动化机器人管家系统，我回来之前，这个项目已经在收尾阶段了。”秦煜哲看出他只当是听故事，没往心里去，便另寻了个话题，“要不要听听十年后的你自己是什么样的？”

谢楚忆一挑眉，看他能编出什么花来：“你说说看。”

“你保了研，在本校念完了研究生。”秦煜哲仔细回忆，“十年后你是谢总，牵头了很多项目，你带着项目组打响了整个公司的名号。无论是什么时候，你都很厉害。”

编得倒挺像样。

他对未来的计划和秦煜哲所言大同小异，他虽没把秦煜哲的话当真，但听到未来自己事业有成，出类拔萃，只当是听个乐子那也是高兴的。

可偏偏有人要让他不高兴。

秦煜哲看他心情不错，忙不迭地接了一句：“当然了，不止于此，十年后你家庭美满，我们……”

“停。”谢楚忆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竟然听了这人的胡言乱语，“差不多就得了，恶作剧也要有个限度。”

“说你事业有成你就乐意，说你家庭美满你却翻脸，小谢，你怎么这样？”秦煜哲那一句‘非常恩爱’还没说出口，在心口憋得有些闷、不过他还是笑着看向对方，“没事，你不能接受也正常，我理解。如果以后你有事可以来找我，我很乐意帮忙。”

……这语气，谢楚忆听得差点拿不稳筷子。

“我今天就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谢楚忆眼睛微眯，压住心底的火气，沉声开口，“我最后再告诉你一次，秦煜哲，你别再说这种乱七八糟恶心人的话。”

“家庭幸福美满也要分人，我跟你就没有美满可言，而且我根本就不会跟你在一起，我瞎了眼发了疯，神经紊乱到没治都不可能喜欢上你。”

说完，他直接撂了筷子，干脆利落地起身走人。

*

之后的几天，秦煜哲都没有再来招惹过他。

那天他回了学校，想把钱A给盛遥，对方却告诉他，那单是秦煜哲买的。

他大致估算了一个数字，把钱转给了秦煜哲，可对方没收。

转账到期被退回，谢楚忆就再发，这样发了三次，秦煜哲都没把那钱收下，他又不想占对方的便宜，就把钱转给了贺清，让贺清换成了现金塞到了秦煜哲那里。

事已至此，他和秦煜哲算彻底撕破了脸，关系比之前更僵更差。

两个人私下没再说过话，上下课偶尔碰见，秦煜哲连个眼神都不给他，甚至有次上大英课时老师随机把他们分成了partner，秦煜哲还主动举手，申请了换组。

当时课上的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在场有了解他们关系的同学都在看热闹，不清楚的则一脸茫然，不知这两人为何闹得这么难看。

谢楚忆不仅无甚反应，甚至还有些畅快。

对，这样的秦煜哲才正常。

他跟这人针尖对麦芒，势不两立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和对方内卷攀比、互呛互怼的相处方式。

前些天秦煜哲跟着了魔一样，行为举止都和从前截然不同，让他不适了很久。经过了这两天的反常，现下他和秦煜哲越水火不容，他心里才越舒坦。

不管秦煜哲是依据什么编的胡话，又因何要如此戏弄他，他都不愿再去细想，也不愿再去深究。

他和这人本就该这样。

谢楚忆轻松自如了许多，开始专心忙自己的事情，他把上次拍摄的视频剪好发给张麟核对，每天沉浸复习处理代办，按部就班地过了几天，他的生活节奏才被一条信息打乱。

发信人是他的直系学长陈一铭，对方问他愿不愿意参加兴创杯的竞赛项目。

【学弟，我们在做今年兴创杯的项目，现在团队里还差一个人，你有意向参加吗？

我们申报了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类，目前的计划是做一个智能导盲系统，指导老师会全程跟进，详细内容你可以看一下。】

谢楚忆点开陈一铭发来的项目企划书，认真地看了看内容和指导老师，斟酌了一会儿后才回复：【学长，我参加。】

兴创杯竞赛的含金量很高，他们学院对此也很重视，谢楚忆看过去年的获奖名单，这几位指导老师带队的两个项目都获得了国奖，就算陈一铭不邀请，等到明年，他还是会主动申报项目参赛。

多累积经验总不是坏事，谢楚忆答应得爽快，陈一铭回复得也爽快：【那太好了，我拉你进群。】

陈一铭动作利索，谢楚忆点开群成员看了看。

这群内一共有九个人，大多数是他们院的，看群名片都要比他大一届，除了最后一个人。

秦煜哲。

谢楚忆盯着那小块头像，有些复杂地叹了口气。

怎么又是他？

参加这个项目势必要跟秦煜哲经常接触，那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添堵么？

可为了他放弃这么好的项目，又实在不值得。

谢楚忆犹豫之际，群里忽然弹出来了消息，陈一铭艾特了全体成员，问大家明天下午有没有时间，他想全员一起做前期工作，讨论想法和分工的问题。

其他成员纷纷回复，谢楚忆纠结了片刻，还是发送了一个“有”。

【好的，那明天下午三点，我们北门C口的咖啡店见！】

谢楚忆盯了这条消息片刻，默不作声地关掉了手机。

翌日下午，谢楚忆早早地到了咖啡店。

他到时店里没几个人，直接占了个长桌，没过一会儿陈一铭和其余几个学长也推门进来，来人看到他，笑得很热情：“学弟，你来得这么早？”

“这家店是我邻居开的，你们想喝什么直接说啊，我请你们喝。”陈一铭看着众人落座，跟老板打了个招呼，跟谢楚忆解释，“哎呀，我们临时加了个会，开完我们就立马过来了，学弟你到多久了？”

“刚到。”谢楚忆说，对方递给他手机让他点单，他礼貌地笑了笑，“谢谢学长。”

“不客气。”陈一铭还是笑呵呵的，“你能来就是帮我大忙了。”

谢楚忆随便点了一杯饮品，把手机传给其他人，滑开自己的手机锁屏后响起了一段清亮的口播，身边的陈一铭好奇地看过来：“诶？你也在看这个视频？这个视频好火啊，才发了这么几天就这么多点赞，我看这两个博主还都是咱们学校的，咱们学校可真是卧虎藏龙。”

陈一铭说的是张麟新发布的视频，这期视频发布了两天，已经上了平台的挑战热榜，数据非常漂亮。

方才来时谢楚忆太无聊，他想从头看一遍这视频，再结合评论和弹幕的意见，找找自己需要改进的地方，结果点开评论区，大多数人都在玩梗，谢楚忆被热评逗笑了，还没看完陈一铭便来跟他说话，他就把手机熄了屏。

“这视频剪得也挺好的，质量高得像千万大博主的剪辑。”陈一铭笑着总结。

被人这么当面夸，谢楚忆心情也不错，跟着附和了一句：“真的么？”

“真的啊。”手机传了一圈，又回到了陈一铭手里，他翻了翻聊天框，“诶，秦煜哲还没回我，给他点个奶茶吧，直接下单好了。”

闻言，谢楚忆当即制止，他拉住陈一铭的胳膊，说：“学长，换杯果茶吧，他对奶过敏。”

陈一铭愣了一瞬：“哦，好，我不知道他…”

话还没说完，店门口的风铃便响了一声，秦煜哲推门进来，看清长桌上的人后笑了笑：“都到得这么早？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约定的时间是三点，现在才两点五十，众人开着玩笑跟他说不晚，唯有角落里的谢楚忆始终没出声。

秦煜哲忍下心中的躁动，收回不自觉落在谢楚忆身上的目光，在长桌的末端落了座。

陈一铭正好要付款，抬头问他：“秦煜哲，你喝果茶可以吗？你没回我微信，我正等你下单呢。”

“可以，我喝什么都行。”秦煜哲不在意，又解释，“刚刚没看手机。”

陈一铭付了款，看人都到齐了，心情不错，在等待的间隙跟众人聊起天，话题移到秦煜哲和谢楚忆身上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看过你们的学籍资料，你们俩来自一个生源地，你们之前认识吗？”

“认识，我们是高中同学。”秦煜哲答，“三年都在一个班。”

“我靠，这么巧，三年同班同学到了大学还在一个院系，你们俩怪有缘的。”陈一铭说，“怪不得你们俩关系这么好。”

……？

谁关系好？他和秦煜哲？

谢楚忆一直静静听着，在听到陈一铭的话后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恰好饮品制作完毕，服务员端着餐盘上桌，陈一铭把那杯果茶递给秦煜哲，自顾自地说：“刚才要不是小谢提醒我，说你对奶过敏，我就直接给你点奶茶了，你要是再阴差阳错地喝一口，那可就坏了。”

“你们不愧在一起待了这么多年，多亏你们彼此足够了解，现在才避免了大乌龙的发生。”陈一铭开着玩笑，给众人分饮料。

……

看秦煜哲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飘过来，谢楚忆下意识地躲开。

服了，刚才就不应该说这句话。

他真是够多管闲事的，就应该让秦煜哲喝奶茶，让他过敏，让他起满身红疹。

谢楚忆有些后悔。

秦煜哲此刻再也压不住嘴角，也不想再演不熟，他笑着接了一句：“那是当然。”然后把话题引到了别人身上。

趁旁人笑得开心，秦煜哲认真地看向谢楚忆，给他发信息：【你还记得？】

谢楚忆翻了个白眼，没回。

须臾，秦煜哲又发来了几个表情包，谢楚忆被振动得有些烦，冷酷地低下头打字【忘了。】

【可是学长说……】

【我瞎编的，他真信了。我就是不想让你喝到这家店的招牌，怎？】

【小谢同学，你真好。】

谢楚忆被这一行字搞得有些迷惑，他刚打下一行字准备骂秦煜哲神经病，聊天框最上方就弹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贺清】：卧槽！小谢你知道吗？秦煜哲出车祸了！！！

谢楚忆回了一个问号，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秦煜哲，心想他是什么时候被撞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