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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2

精细的活温玉自然是不会再让张郎君干了,而是弄了些核桃仁、花生仁、瓜子仁、杏仁、芝麻五种果仁,再加上枣泥,全放进捣药罐中,然后推给张清时:

“郎君,这力气活,我就不同您推脱了。”

“好。”张清时有活干就特别开心,手抓起木杵就用力地将五仁捣碎,干得十分起劲。

温玉看着郎君这样,也不闲着,往面粉里添油加水,一点一点地揉成面团,然后放置一旁让它醒一会儿。

后往案板上再添些油,加点面粉,混合成油酥。

恰好张郎君这会儿也将五仁捣得很碎,温玉顺势与他一起,将馅料捏成一个个小小的团。

好一会儿了,再将醒好的面团和油酥切成一块一块的小剂子,擀成面皮。

一层一层地将小团子包圆了,再按压成饼状,月饼的雏形就出来了。

张清时没做过月饼,看到雏形还很纳闷:“这好似寻常糕点,是我们要做的月饼吗?”

“郎君,还差两步。”温玉神神秘秘地说,“看温玉给你变个戏法。”

接着,温玉手上多了一个像公章的玩意,一个个往饼上戳着,小小月饼就盖上了独有的朱色印记。

再烧柴起炉,把月饼放上面蒸烤。

“郎君,月饼还有一个时辰就能搞定!”

温玉望着小小蒸笼,有点期待月饼出炉后的样子。

“真好,这还是我第一次做月饼。”张清时感慨道,他同样很期待。

不知怎么地,在这个闲暇时间里,温玉想多了解一下张郎君:“郎君是哪里人呀?”

今日得空,张清时也很自然地同她闲聊:“京城人。”

“哇!京城!”温玉张大了嘴巴,“母亲说京城最繁华了,有很多好玩的,好看的。郎君,是这样吗?”

“是吧。”张清时认真回想了一下,“年少时是感受乐趣挺多的,年长了,就感觉没有那么多了。”

“为什么长大乐趣就会少了?”

温玉好奇道,小时候她爱赶蝴蝶,长大了也一样。

“可能是年少时有朋友相伴。年长后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做,没办法回到从前了。”

蒸笼里蒸汽慢慢腾升,弥漫在空中,温玉看不清张郎君的神情,也听不懂他的心思。

“那今晚我陪着郎君一起去玩好玩的,找回年少的快乐好不好?”

温玉说这话是有私心的,她没上过街,也没去街上玩过,她想趁这次机会,好好去人世间看一看,不再拘束于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

“好。”

张清时应下,透过茫茫雾气也能看到少女脸上的欣喜与雀跃,天真又烂漫。

*

食过月饼,匆匆打扫,温玉又跟着郎君认了几个字后,已是傍晚。

“郎君,我们现在可以上街玩了吗?”

坐在小凳上的温玉期待道,她的心思今日全在出去玩上,练起字来比往常的速度快了一倍还不止。

张清时望了一眼窗外,黄昏的余晖已悄悄染上了窗台,似也在期待屋内的人一同往外奔向黄昏。

张清时放下书卷应允道:“可以。”

“好诶!”

温玉激动地从地上蹦跶起来,后又觉得不妥,欠身行礼道:“郎君,可否等我换上一件衣裳后再出发?”

张清时:“嗯。”

得到应允后,温玉就匆匆地跑去小破屋,再换上今日挑好的那些行头。

身穿白裳,头戴白色帷帽,温玉穿好后就迫不及待地去池边照一番。

水面波光粼粼,身上衣决飘飘,似入出尘的白色仙子。

温玉心满意足地继续前进,去找张郎君。

郎君今日穿的是私服,银冠束发,水色袍衫,竹边花纹,身材修长,体态端正,素净高雅。

他站在台阶下,看温玉一袭白衣跑来,微微有些疑惑:“为何要将面容挡住?”

“因为……”温玉还以为郎君会怪罪她偷穿,“因为温玉第一次上街,害怕外人眼光。”

“这……也行。”

人之常情,张清时不再过多追究,便领这温玉一起出了府门,来到了青州最繁华的一条街——来福街。

现是中秋,街上热闹非凡,不仅游人多,卖的稀奇玩意也多。

温玉随紧挨着张清时身后走,但一直侧头在其他摊位上流连忘返。

带帷帽就是很好,她可以肆无忌惮痴痴地看着这些她未曾见过的好东西。

“温玉,你要是有喜欢什么的,都可以和我说,我可以赠予你。”

张清时看着一直偏头的少女,也开始谨慎地扫视周围路过的人群。

“我不用郎君给我买。”温玉忽而兴致冲冲地指着一处卖灯笼的小摊那,“我给郎君买个灯笼。”

张清时放眼望去,那小摊的架子上摆满了一叠叠竹制的灯笼,有圆灯样式的,有兔子样式的,有鲤鱼样式的,还有……

数不胜数,迷人眼。

视线从缭乱的光影上移至商贩,是个鹤发老翁,眼神垂暮、身躯佝偻、皮肤黝黑、手茧横生,这会是……她的接头人吗?

张清时目光有收了回来,留在温玉的面纱上,想一探究竟。

“嗯,我们去吧。”

“好的,郎君。”

温玉言笑晏晏,提起裙摆就朝那小摊去了。

“姑娘,要些什么?”鹤发老者温和地问。

温玉专注于那乖巧的兔子灯,小心捧起举着张清时的眼前:“郎君,这个你喜欢吗?”

“还行。”张清时答的有些敷衍,视线还是紧投在老者的身上。

“那郎君我给你买。”温玉从袖兜里掏出几个铜板,双手捧给鹤发老翁,这是她上次救郎君,徐管家补贴的赏钱。

“好好好。”

老翁刚要伸手接过,一只莫名伸出的手就将温玉给大力地推开了。

“去去去!”

陈子诩扇着扇子走过来,一脸不耐烦道:“别挡着小爷的路!”

温玉一见是曾经的主子,忙要欠身行礼时,张清时拦住了她:“是你撞到了人,你该道歉。”

旁边也是陪同他的仆从仗势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们公子这么说话?”

“无论是谁,我想都有与这位公子平和谈话的权利吧。”张清时认真地同眼前两人讲道理,“你们撞了人,出语还不善,有失公德。”

“公德?”陈子诩嬉弄道,“你知道我是谁吗?青州富商陈家,你跟我讲公德?老子就是公德!”

陈子诩向来都是这么泼皮无赖似的纨绔,要是让温柔正直的张郎君同他这般置气,可真就划不来。

于是温玉伸出小手扯了扯张清时的衣袖小声道:“郎君,要不我们就算了吧。”

张清时摇摇头,示意温玉无妨。

可话到了陈子诩耳里,他就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打量着温玉,苗条身材,温柔细语,还遮面,令他不由地想将面纱掀开,看看究竟是什么个可人儿。

温玉也看见了,大半个身子都默默隐匿在张清时的身后。

陈子诩轻啧一声,手指摩挲下巴,玩味道:“我给小娘子道歉也可以,不过——”

说着说着他手还要伸过来碰温玉:“得私下好好道歉。”

接着,手还没伸直,手腕一下就被张清时单手抓住,然后一个翻转,他就开始嗷嗷叫:

“啊啊啊!快放开我!”

“你敢和陈家做对,你不要命了!”

张清时手再狠狠转了一下:“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良家妇女,我看是你不要命了吧!”

“疼疼疼!”

陈子诩疼得眼泪都溢出来了,还要朝身后随从使眼色。

仆从们也应声挥拳而上,张清时丝毫不慌,见仆从上前,敏捷地侧身躲过,再一个手刀,直接将人敲晕。

再来一个,就一个前踢。

身手矫健,其他仆从都不敢再动手了。

随后,张清时将陈子诩反手擒拿住,正义凛然道:“走!跟我去见官。”

听说要见官,陈子诩要重振了威风:“好啊,见官就见官!看看到底是谁——”

“啪!”

四周的声音忽然暂停在这一刻。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刚挥手打陈子诩一巴掌的奇女子身上。

温玉也有些紧张:“刚刚这位公子出言不逊,奴……小女也已教训,还望郎君不要再计较。”

闻言,张清时松开了手,眼中情绪复杂。

被松开的陈子诩则一溜烟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被仆从们架着往前走,但仍不忘放狠话道:“你们两个都给我等着,老子记住你们了。”

“温玉。”那人走后,张清时才出声问,“你为何要出手打那位男子?”

“温玉主要是不想给郎君添麻烦。”温玉低下头解释,“那种泼皮无赖,横行霸道惯了,恐怕郎君治了他们,还要惹一生骚。”

其实……她是不想让陈子诩被送官,送官,陈禹必定捞他,一旦知道是张郎君做的,指不定会想办法来逼迫自己。

逼迫自己对郎君做不好的事情。

“温玉。”张清时语气凝重,“我身为官,职责就是替百姓除害,不能说因为他泼皮,他无奈,就害怕和退缩。若是不追究,后患定无穷。”

“嗯……”,温玉抿了抿唇,“温玉下次再也不会了。”

她懂他的抱负,懂他的想法,但是无奈不可说之事太多了,她无法对他坦白,无法顺从他的意愿。

一瞬间,低沉的气压如同黑夜笼罩住两人。

密不透风,又喘不过气。

好在老翁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对峙的气氛:“小娘子,这兔灯刚才争执中坏了,要不再换一个。”

“啊?”

温玉抬眼看过去,刚刚还栩栩如生可爱的小兔子因她手滑掉落地上,又被人踩了几脚,已是皱皱巴巴、破烂不堪。

温玉弯腰拾起,手指细细触摸着摧折的骨架,心头涌上莫般难言的情绪,在无人看见的帷帽里,眼眶又蓄满了泪水。

人生尽是摧折,小兔子也难得幸免。

“掌柜,再换两盏花灯吧。”张清时突然出声道。

继而,两盏似荷花样式的花灯明晃晃地放在温玉的眼前,企图赶走那些阴霾。

“我喜欢花,换成它,我也很喜欢。”

“还有,花灯可以祈愿,我们可以一同替逝去的兔子祈愿一个美好的归处”

张清时轻声安抚着温玉的情绪,她眼底也多了一抹憧憬和期待。

温玉小心翼翼地接过一盏,抬头问:“那郎君要陪我一起放花灯吗?”

“嗯,可以。”张清时应道,然后拿过温玉手中残损的兔子灯,“那我们也将兔子灯埋在树下,来年依旧迎花开。”

“好。”

面纱下,清冷的少女又恢复了雀跃,和温柔的青年一起提着花灯来到湖边。

临着岸边,放下荷花灯,再拨动水面,望着花灯远航。

随后闭上眼,虔诚地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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