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局中局

夜深人静，潘安坐在自己狭小的单身宿舍里，台灯是唯一的光源。

他从抽屉深处拿出那个加密U盘，连接到一台无法追踪来源的旧笔记本电脑上，屏幕幽幽的光映着他毫无波澜的脸。

他将伪造的通讯记录和一份简短的说明文件刻录到一张光盘上，说明文件用词谨慎，暗示一名“忧心警队声誉”的匿名人士发现了林家栋警官与黑社会分子有不正常的联系，并附有“证据”，同时提到了林家栋账户上一笔来历不明的巨额资金，建议内务部彻查。

做完这一切，他彻底格式化了U盘和旧电脑硬盘，物理破坏了U盘，光盘被装进一个普通的牛皮纸信封，没有署名，没有指纹。

第二天清晨，天还蒙蒙亮，潘安像往常一样出门晨跑，路过一个僻静街角的邮筒时，他状似不经意地将那个牛皮纸信封投入其中，收件地址，是警队总部内务调查科。

做完这一切，他继续跑步，呼吸均匀，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把匿名的刀，已经精准地刺向了目标。

...........

几天后，内务调查科。

负责调查林家栋的警司看着桌上新增的匿名举报信和光盘内容，眉头紧锁，光盘里的“通讯记录”虽然无法完全证实真伪，但其中提到的某些暗语和联络点，与他们之前掌握的一些关于朱滔残余势力的情报隐约吻合。

更重要的是，匿名信提到了那笔巨额资金，这与他们正在调查的银行流水不谋而合。

“长官，我们核对了部分记录里的时间点，发现林家栋在那几天确实有无法解释的行踪空白。”一名调查员报告道，“而且，他近期与外界的通讯频率明显增加，虽然都是加密通话，无法监听内容。”

警司用手指敲着桌面：“这份匿名举报，结合我们掌握的银行流水，还有他无法解释的行踪……林家栋的问题，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

他拿起电话：“给我接总警司办公室。”

...........

韩琛的书房里，气氛压抑。

阿芬坐在他对面，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脸色苍白。

“琛哥，你……你让我做的事情……”阿芬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韩琛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假笑，但眼神冰冷：“阿芬，不是让你做，是请你帮忙，家栋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家和在的时候，很多事情家栋都经手，现在警察盯得这么紧，万一家栋扛不住压力，或者被人抓到把柄，胡说八道起来，不仅我们会很麻烦，就连家和的名声，还有你和孩子的安危，都可能受到牵连。”

他将一个小纸包推到阿芬面前：“这不是毒药，只是一种……让他永远闭嘴的‘特效药’，无色无味，混在饮料或者汤里，不会有任何痛苦。”

阿芬看着那个小纸包，如同看着一条毒蛇，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

“想想你的孩子，阿芬。”韩琛加重了语气，“家和走了，我不能让你和孩子再出任何意外，这是为了大家好，也是为了保护家和最后的尊严，家栋现在是个定时炸弹，我们必须在他爆炸前拆掉他。”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阿芬的手背：“我知道这很难为你，但为了孩子，为了家和，你必须做，找个机会，就说孩子想他了，请他来家里吃顿饭，之后的事情，我会处理干净，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到你头上。”

阿芬的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挣扎。韩琛那句“为了孩子”，像一把锁，击破了她最后的犹豫，她慢慢地，伸出颤抖的手，将那个小纸包攥在了手心，纸包在她汗湿的手心里，仿佛有千斤重。

“我知道了，琛哥。”她的声音细若蚊呐。

韩琛满意地点点头，收回了目光，重新捻动起佛珠，窗外的阳光明媚，却丝毫照不亮这书房里的阴暗。

...........

林家栋接到阿芬电话的时候，正在警局埋头处理文件，电话里，阿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说孩子们想他了，晚上请他过去吃饭。

林家栋没有多想，自从哥哥死后，他确实会偶尔去探望嫂子和侄子，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对死去兄弟的交代，他答应了下来。

傍晚，林家栋提着一些玩具和零食来到阿芬家，局促的公屋单位里，两个孩子看到他很高兴，围着他叽叽喳喳，阿芬在厨房里忙碌着，背影显得有些僵硬。

饭菜很简单，家常的味道，阿芬给他盛了一碗汤，眼神有些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芬嫂，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林家栋喝了两口汤，感觉今天的阿芬有些反常。

“没……没什么。”阿芬勉强笑了笑，“就是想起你哥，心里难受。”

林家栋沉默了，端起汤碗，将剩下的汤一口喝完。

几乎是同时，他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紧接着是腹部剧烈的绞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他猛地捂住肚子，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汤……汤里……”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阿芬，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痛苦。

阿芬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打翻了桌上的杯子，水洒了一地，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大哭起来。

林家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浑身无力，视线开始模糊，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但他强烈的求生欲和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掏出了手机，他没有打急救电话，而是凭着最后的力气，拨通了一个他认为唯一可能“理解”并或许能帮他“报仇”的号码——潘安。

电话接通了。

“潘……潘安……”林家栋的声音嘶哑而微弱，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是……是韩琛……他让阿芬……给我下毒……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暗红色的血沫。

“……我是卧底……是韩琛……杀我灭口……他怕我……把他……”

话还没说完，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林家栋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板上，眼睛死死地瞪着天花板，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电话那头，潘安站在警局一个僻静的角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闪过一丝计划得逞的冷光，他按下了手机的录音保存键。

他“碰巧”没有挂断电话，手机的通话记录和录音功能，忠实地记录下了林家栋最后的声音和指控。

...........

林家栋的死讯很快传开，一名警员在家中“意外”中毒身亡，这在警队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

更具爆炸性的是，潘安“及时”上交了那段记录着林家栋临终遗言的通话录音。

“……是韩琛……杀我灭口……”

这段录音，加上内务部正在进行的调查（匿名举报信、光盘内容、银行流水），所有的线索都清晰地指向了同一个人——韩琛。

一名警务人员，很可能是黑帮卧底，被他的老大杀人灭口。

这个消息震动了警队高层。总警司骠叔脸色铁青，重重一拍桌子。

“无法无天！真当我们警察是死的吗！”

紧急会议召开，证据虽然还不足以立刻逮捕韩琛，但已经足够引起最高级别的警惕和行动。

“必须立刻成立专案组！”骠叔斩钉截铁地说，“由O记牵头，抽调精锐力量，彻查韩琛及其犯罪集团！不仅要查他杀害林家栋的案子，还要把他所有的犯罪活动，贩毒、洗钱、走私，全部挖出来！”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这个专案组，需要一个熟悉韩琛，又有能力、信得过的人参与。”一名高级警司提出。

骠叔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主管，最后落在了重案B组的档案上，以及那个最近表现“突出”的名字。

“潘安”骠叔沉声道，“他之前负责西环的案子，和韩琛的手下交过手，而且，林家栋最后联系的人是他。把他调到O记，加入专案组，给他临时授权。”

命令很快下达。

潘安接到调令时，正在整理林家栋的遗物——按照程序，他需要配合内务部做一些交接，他看着那份调任O记，参与韩琛专案组的临时命令，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林家栋这颗棋子，终于以一种最“恰当”的方式，从棋盘上移除了。

而他，潘安，距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