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希尔菲篇·血炼芳华

“好饿...”一阵虚脱感自身体内部传来信号，她有气无力地抬头。

“这是...”体内的凤凰火拼接着她的记忆，业火飘摇的纹路像是她漂泊一生的坎坷。

她记起来了，这条路通向星穹城，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比八年前更茂密了些。

那是一个泥泞的傍晚，濛濛细雨浇着女孩单薄的身影，破烂的衣裳满是泥水。看着奔向星穹城的马车络绎不绝，她觉得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进入这座夜如白昼的城市。但是她好饿，也好累，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过去。

真实身份是魔族的她从小就生活在一座深山里，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身体中蕴含着凤凰火，以至于普通动物根本不敢招惹她。她对药材十分敏感，在深山里照样不愁吃不愁喝。

忽然有一天，人类踏足她生活的山中，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她一路尾随探险队，来到了直通星穹城的大道。她整整走了五天，一路上摘树上的果子吃，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如此风餐露宿，未免太过可怜了些。

就这样，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她实在走不动了，一个踉跄便栽倒在水坑中。迷迷糊糊中听见人类的话语。

“夫人，是个小丫头。”

“拿水洗一下，带上来吧。”

“是...”

当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松软的洁白的大床上。她听不懂人类的话语，林夫人便派人教她识字，和她一起学习的还有川家少爷川沐。

“你从哪里来？”川沐瞪着水灵灵地大眼睛看着稚气未褪但是美人胚子的脸蛋。

“少爷，我从深山里来。”

“你的父母呢？”

“我从出生时就没有父母。”

希尔菲乖巧懂事，又细心体贴，林夫人也是对这个漂亮的女娃娃很满意，在让女仆教习她各种礼仪过后，她在十二岁时正式成为川沐的仆人。

后来两人一起上学，在星穹学院里，川沐对古历史感兴趣，她也凭借着对药材的熟悉成为学院公认的药剂学天才少女，但这其中经历的坎坷，大概只有一起走过来的两人懂。

因为希尔菲还没有完全学会人类的语言体系，而希尔菲的表达意思只有川沐能转载表达给他人，因此受到了不少人的嘲笑，川沐与其他人不同，总能耐心的帮助到她，让她坚定自己的脚步，在药剂学上越走越远，炼丹的手艺也是越来越娴熟。

回忆像一朵棉花糖，少年的眉眼是粘在嘴角的糖屑，舌尖一碰，便会化作千丝万缕的甜。

她清楚地记得她与川沐修炼冰火两重天的那夜，缠绵的暧昧让黑夜沉醉，但她清楚自己的位置，他们双修只是为了共同修炼。但少女的脸红胜过一切，偷笑间，川沐逆着光站在她的眼前。

“希尔菲，偷着乐什么呢？”

“没什么，少爷。”少女盘弄着小手，贝齿轻咬嘴唇，低着头红着脸。

“这里景色不错，走吧！”川沐叼根细叶双手抱在脑后向深山走去，希尔菲也紧紧跟了上去。不知道是自己长大了还是川沐在身旁，不消半日就回到了她最熟悉的家了。这里没什么变化，只是她的巢穴早已被绿色淹没。

“好浓郁的药材的味道！”少年鼻尖轻嗅着空气里的清新，“这些地方的药材对你的炼药术肯定大有提升。”

希尔菲还没跟他说过这里曾是她的家，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川家就是她的家。

晚意未散的山涧里，川沐攀在峭壁上的身影被残阳镀上了金边。希尔菲仰头望着他采撷草药时摇晃的衣摆，指尖无意识摩擦着腰间锦囊——川沐送给她的，被她用作盛放丹药的锦囊散发着徐徐丹香。

“小心石苔！”她敏锐地听到了周围窸窣的声音，大喊了一声。一条隐匿在岩石上花鳞吞岩蟒闪电般窜出，川沐后仰避让的瞬间，墨绿毒牙已经刺入肩胛，失去重心的少年从岩壁上直直坠落下来。

“川沐！”希尔菲目眦尽裂，飞扑上去，体内业火化作火凤俯冲而下，恐怖的高温直接将巨蟒烧成余烬。那颗墨绿毒牙深深地嵌入川沐的锁骨处，流出墨紫色的血。

“不好，这是蛇之精毒！”她揽起昏迷的川沐，苍白的唇色爬上墨紫色纹路，往日总噙着笑意的眼睛半阖着，睫毛在青灰的面庞上投下颤抖的影。

蛇之精毒是毒性最强的蛇毒，会逐渐麻痹脉络，救治不当不到三个时辰就会死亡。她抖着手扯开他的衣襟，墨紫色纹路游走在血管之间愈发清晰起来，向着全身蔓延。必须要在毒素遍布全身前遏制住，这无疑是死神给她下的最后通牒。

可是要对付这种精毒需要高阶丹药九路清脉丹，但她还不具备炼制这种丹药的实力，即便如此，这是救海眠唯一的希望，她必须要尝试。

丹鼎在溪边轰然落地，鼎壁饕餮文案感受到主人的心绪，双目泛起猩红。希尔菲弹指，火焰瞬间化作金红凤凰，一股脑涌入丹鼎。

她拿起药筐，将九路清脉丹所需的药材都翻了出来，接着玉手翻化出一个精美的药盒，里面是一株高级药材——千龄骨玉藤，曾经出现在川沐手中的东西。因为它能提升炼药术，放在他自己手里也没用，就把它送给希尔菲，今天，她就要用他送的礼物救活他。

千龄骨玉藤进入丹鼎时竟然闪出一阵奇异的祈力波动，里面熊熊燃烧的炽火逐渐变成青绿火焰。她轻轻把川沐放在地上，突然解开腰间玉带。

“你看好了，”她对着昏迷的人呢喃，银刃划过皓腕，“你又要欠下情债了。”

鲜血坠入丹鼎的刹那，炉内未成形的丹药突然迸发七彩霞光。希尔菲的乌发无风自动，魔纹又从锁骨下洁白的肌肤处亮起，如活物般游向伤口。她浑然不知疼痛，只死死地盯着川沐微弱的脉搏，又将匕首刺入三分。

“不够...还不够...”她颤抖地将半碗血水倒入炉中，丹鼎内青绿火焰突然窜起三丈，跃动的火光中，她看见了川沐给她耐心翻译点来点去的手指，看见了他笑着看向她的星眼，看见了他为她辨别草药的专注的侧脸，看见了他为救自己眼中的霜裂纹路，看见了月夜下他擦拭霜纹古剑的低眉，看见了他瞳孔中她自己的模样。

少女睫下流转的星河总悄悄凝成晨露，悬在唇齿的山风裹着七分未敢惊扰的月光，余下三分是掠过少年青衫时骤然滚烫的蝴蝶。

此时九路清脉丹在鲜血的喂养下逐渐浮现复杂纹路，但在凝结成七路纹脉后逐渐凝固。被抽出最后一丝血色的清凉脸庞上浮现出一抹震惊，看着自己已经模糊了的手臂，再一次咬牙。

是川家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是你教会了我面向一切的勇气和重头再来的耐心，我的一身本领都是你的，包括这条命...

凝固的血液再次流淌下来，滴滴要命，滴滴是命...

当太阳腾挪昭烈余晖向另一片山巅走去时，九路清脉丹在最后一丝光亮里升起，丹鼎中升起青灵流光。希尔菲踉跄着扑到川沐身边，含住丹药渡入他的口中，唇齿间满是血腥气。夜雾不知不觉散了，月光穿透她汗湿的鬓发，在川沐渐复血色的唇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醒了也不许说破...”她轻轻拭去他眼睫上的血珠，凝望着少年愈发清晰的眉眼。“否则...否则再也不给你炼糖丸了...”指尖触到他骤然加快的脉搏，这才惊觉自己的手还贴在他心口，慌忙抽离时却被滚烫的掌心覆住。

“希尔菲，谢谢你救我...”少年干裂的嘴唇惨笑一下。

山风掠过溪畔的七星草，将未尽的花语吹散在粼粼波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