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

“滴滴滴——”

桐岛伊真在床上睁开眼睛，关掉了闹钟。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严实，一束光透过缝隙钻了进来，能看见尘埃在空气中舞动。

7：15，桐岛伊真走出房间。

今天是集训结束的第一天，一切风平浪静。

他给自己榨了杯蛋白奶昔，又拿出两片全麦面包，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两颗鸡蛋放入锅中水煮。

随意地应付完早饭，他换上运动鞋出门慢跑。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樱花的味道。

一小时后，桐岛伊真准时回到家，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他掏出手机点开，回复了母亲和朋友的消息。

排球部的群聊此刻十分吵闹，桐岛伊真随意往上翻了翻，发现是及川彻在群里约人打排球，甚至还@了自己。

及川彻：【还差三个人啊！！】

及川彻：【@花卷贵大@松川一静@桐岛伊真】

及川彻：【！！！】

花卷贵大：【不，放过我吧，难得的休假时间。】

松川一静：【跟这种排球脑袋讲不清楚，他一天都闲不下来。】

及川彻：【好！过！分！】

……

扑面而来的活人气息。

桐岛伊真觉得上面两人说的没错，他可不想在假期继续打排球。

于是他按掉了手机，决定等过一段时间再假装看见，那时候他们肯定已经开始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找借口拒绝。

完美。

他拿出一本德语书，继续窝在沙发上。

午饭是一块红薯、鸡胸肉和牛肉，还有一些蔬菜，加上橄榄油拌沙拉，和一小碗低脂酸奶。

手机已经归于平静，一开始说的信誓旦旦的花卷贵大和松川一静竟然加入了及川彻的排球小队，这让桐岛伊真有点意外。

但他最终只是找了个无伤大雅的理由委婉拒绝，就不在把注意力分给手机。

电视里依然在播放着节目，声音围绕着整个房间。

他以前……这个时候都会干些什么？

桐岛伊真盯着眼前的德语字母，不由自主地开始走神。

早上起来四个人一起坐着吃早饭，然后父母会出门上班，自己在房间里学习，然后学到一半被阿莱西奥缠着打游戏，中午吃完饭后又马不停蹄地跟他去俱乐部打球……

哦，又是打球。

仔细想想本来就挺无趣的。

……

但是，好像有点寂寞……

桐岛伊真意兴阑珊地合上书，茶几上的手机恰到好处地响起。

他抬眼望过去，表哥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桐岛伊真按下接听键。

“晚上好，小真。”桐岛郁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吃晚饭了吗？”

“还没，马上就要吃了。”一点没动弹的桐岛伊真如此道：“晚上好。”

“那就好，有没有哪里不适应的？”桐岛郁弥从柜子里拿出包，对着身边的人点点头，一起走出游泳馆：“我从开学起一直很忙，最近才有空。”

“我挺好的，郁弥哥你不用担心。”

桐岛郁弥不知信没信，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语气淡淡道：“我明天跟日和去趟宫城，你有时间吗？”

桐岛伊真顿了一下，直起背，手指无意间翻了翻书：“……我没什么事。”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明天来找你，”桐岛郁弥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先挂了，电车到了，再见。”

“嗯，再见。”

不用想也知道这其中有桐岛梨纱子的授意，不然那么忙的郁弥哥怎么可能在这个节点上大老远跑过来。

桐岛伊真环顾了一下周围，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眼，还算正常。但愿明天郁弥哥不会露出不悦的表情。

距离开学还剩下一天。

桐岛伊真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在七点之前完成了每天的晨跑。

桐岛郁弥发来了消息：

【不用来接，我们要去趟超市。】

桐岛伊真回了句好。

客厅角落里放着一个排球，蓝黄配色的MIKASA。被他从意大利带到日本，迄今为止还没用过。

桐岛伊真盯着那颗球发呆，果然没有人督促，他根本就不会想起来在空闲时间主动加练啊。

他甚至宁可坐在沙发上发呆。

米歇尔的话仿佛又在他的耳边响起：“伊真你要是能再努力一点，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觉得能胜利就开始得过且过，偏偏你这家伙还有这么高的天赋，有时候还真是让人火大。”

真是麻烦，赢了不就行了。

每次听到他这么说，米歇尔就会用一种想揍人的表情盯着他，然后阿莱西奥和队里的二传纷纷过来打圆场。

最终米歇尔只能甩下一句：“你这家伙果然很奇怪。”

桐岛伊真很清楚，他只是没那么喜欢排球而已，阴差阳错打了这么多年，一直被说很有天赋所以就这么打了下去。

训练也算是认真吧，至少没有愧对给俱乐部交的钱。

可能还是有点喜欢的，这么多年的排球训练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但一想到如果未来起码十几年都要日复一日的跟排球打交道，他又觉得提不起劲。

所以说到底还是没那么喜欢吧，于是他拒绝了U20教练的邀请。

几乎没人理解他的做法。

米歇尔的声音又在他脑海里回荡：“你还真是矫情。”

矫情？没有吧。

不过桐岛伊真确实是个奇怪的孩子，从小就是。

跟双胞胎的哥哥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包括身高，他从小时候起就比哥哥高了起码半个头，以至于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弟弟。

哥哥活泼开朗，他沉默寡言，并且一点也不知道委婉，经常把他们那个亲生父亲气得暴跳如雷，看向他的目光里越发厌恶。

所以后面离婚时，那个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哥哥。

他被母亲带走的那天，回头看到哥哥红着眼眶趴在紧闭的窗户里面，那双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瞳里蓄满了泪水。

再后来，就是出国、移民，然后再也没有回过日本。

他们从出生起就一直在一起，只分别过那么一次，却直到现在都再也没有相见过。

*

门铃响起时，桐岛伊真在沙发上惊醒，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睡着了，还梦见了这么久以前的事。

他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戴着眼镜，留着红棕色的短发，另一个人有着深绿色的头发和红色的瞳孔。

两人手上都拎着不少东西。

远野日和透过镜片看着他，笑着打招呼：“小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桐岛郁弥打量了他一下：“又长高了。”

“好久不见，郁弥哥，日和哥。”桐岛伊真侧过身让他们进来。

当初桐岛郁弥跟着哥哥桐岛夏也去美国学游泳，远野日和是他在美国认识的朋友。而桐岛伊真假期时经常跟家人去美国看望他们，一来二去的几人就熟了起来。

桐岛郁弥一进门就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一个人住这么空旷的房子？”

“是加布里埃尔安排的。”桐岛伊真想到这有点麻木：“他坚持觉得我平时肯定会想练练排球，非要买这个后院很大的房子，在那给我搭了个排球场。”

加布里埃尔是他的父亲，准确来说是继父。

桐岛郁弥和远野日和顺着他的目光从窗户往下望，同时被震了一下。

远野日和叹为观止：“他的排场真是一如既往的大啊。”

桐岛郁弥眼睛轻轻弯起来：“这样也不错，你平时也可以邀请排球部的朋友一起来啊。”

“不……”桐岛伊真皱了皱眉，低声说：“还没那么熟。”

“小真你还是和以前一个样，”远野日和笑道：“总会熟悉的，你在意大利的时候就跟部员关系很好啊。”

桐岛郁弥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示意桐岛伊真跟他一起放进冰箱。

桐岛伊真接过来，都是一些水果蔬菜，还有少量的肉类和蛋奶。

“郁弥哥，你不用买这么多东西。”桐岛伊真跟在他身后。

桐岛郁弥打开冰箱，里面的东西寥寥无几，他用一种不出所料的眼神看了一眼桐岛伊真。

于是桐岛伊真闭上了嘴。

时隔一个多月，桐岛伊真终于吃到了除运动餐和便利店便当以外的食物。

吃完午饭，三个人一起洗完碗。

“你昨天都在干什么呢？”桐岛郁弥摘下手套，扫视着这栋因为空旷而明显缺乏生活气息的房子。

桐岛伊真镇定自若：“看书、打游戏。”

远野日和兴致勃勃：“那我们今天出门吧，仙台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桐岛伊真：“……”

他天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最多在家附近跑跑步，怎么可能会清楚仙台有哪些地方好玩。

桐岛郁弥从他的沉默中察觉端倪，耷拉下眼皮：“你不会来日本到现在都没怎么出过门吧？”

桐岛伊真在他的注视中僵硬了一下。

桐岛郁弥长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余光突然扫到一旁的排球，他灵光一闪：“我们出去打排球吧。”

桐岛伊真：“？”

拿出手机正准备搜索附近有哪些旅游景点的远野日和：“啊？”

他很快反应过来：“对啊，我也好久没打了，刚好重温一下。”

“你们……打排球？”桐岛伊真迟疑地扫过他们，视线停留在远野日和身上。

他还记得这人十球中六球下网。

远野日和神色微妙地顿了一下，显然也想起了什么，不过他很快又面色如常地道：“我可以当自由人啊，我接球还是不错的吧。”

“我们可以去游泳。”桐岛伊真提议。

桐岛郁弥冷静道：“没带泳裤。”

桐岛伊真见表哥面不改色，只能无奈点头。

桐岛郁弥见状，满意宣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