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雨倒是暂且歇了可空气里那股子湿冷黏腻的劲儿反而更让人不舒坦。
青石镇早已陷入一片死寂,除了几声零星的狗吠和更夫有气无力的梆子声便再无其他声响。
客栈房间里唐珂早已抵不住连日积累的疲惫裹着那床又脏又硬的被子沉沉睡去。
她睡得倒是香,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圆了她那除暴安良,威震江湖的大侠梦。
白时却在隔壁毫无睡意,他打算夜探县衙。
走到屋外,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楼梯口挂着的一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白时并未走楼梯而是来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他推开那扇破旧的窗户,探头看了看。
下方是客栈后院的泥地,高度不高,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他身形一矮,自翻过窗户悄然飘落,双脚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在湿软的泥地上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印子。
他没有片刻停留,身形一晃便融入了后院更深的阴影之中。
县衙离客栈不算太远,白时穿梭在狭窄黑暗的小巷中,避开了可能存在的更夫和巡夜的衙役,远远望见县衙大门紧闭着,只有门口两盏昏暗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两团模糊的光晕。
他绕到县衙后墙,这后墙比前墙矮了不少也更加破败,墙头上长满了杂草。
白时左右观察片刻确认无人注意,脚尖在墙根处几块凸起的砖石上轻轻一点,手臂一撑,整个人便如灵猿般悄无声息的翻了进去。
县衙后宅果然比前院安静得多,也奢华得多。
院落虽然年久失修但格局明显不同,假山,花木,回廊均依稀可见曾经的气派,而在这后院的防备也显得疏忽,只有几个提着灯笼的家丁模样的护院在打着哈欠巡逻。
白时轻易地避开了他们,根据白天唐珂那绘声绘色的言辞与后续的观察让他早已大概明白往哪走。
果然没多时他便找到了位于后宅深处一处相对独立的院落。
院内很安静,只有几间厢房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正中的那间书房,窗户紧闭,但里面透出的灯光却最为明亮。
白时舔了舔嘴唇悄然靠近书房,他没有立刻撬窗而是先伏在窗下,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很安静,似乎没有人。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细铁丝,捅开窗户的插销,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朝里望去。
书房内的景象,让白时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与县衙其他地方的破败截然不同,这书房布置得相当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墙上挂着几幅装裱精美的字画,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一张宽大的木书桌摆在正中,桌上笔墨纸砚齐全,旁边还放着一个造型精美的白玉笔洗。
空气中甚至还飘着一股淡淡的,价格不菲的熏香味道。
这哪里像个为剿匪经费发愁的小小捕头?分明是个土皇帝的派头。
确认屋内无人后,白时闪身而入又迅速将窗户关好,他动作飞快,仔细的开始搜查。
书桌的抽屉里除了一些公文,印泥之外只有几张银票,数目不大,像是日常开销。
书架上的书他也快速翻了几本,都是些陈词滥调没什么实在价值。
他又检查了地毯下面,敲了敲墙壁,搬开了几个看似沉重的花瓶,均一无所获。
白时低声骂了一句:“老狐狸。”
他早料到马捕头不会那么蠢,把账本,书信之类的直接证据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但他没有放弃,他蹲下身开始仔细检查书桌和书架的连接处以及地板的接缝。
最终在书桌底下靠近墙壁的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他摸到了一块略微松动的地板。
他用从黑店店主身上摸来的匕首小心的撬开地板,下面露出了一个不大的暗格。
暗格里东西不多,最上面是几件用锦缎包裹的珠宝首饰,珠光宝气,白时拿起其中一支金步摇掂了掂,上面镶嵌的红宝石成色极好,绝非马捕头那点俸禄能买得起的,多半是孝敬得来的。
他又拿起一块玉佩,玉质温润,雕工精细,上面刻着一个奇特的图腾,像是一只盘踞的斧头,又像是一座山峰,看着应该是青石寨的信物。
在珠宝下面白时还发现压着几捆用油纸包好的东西。
打开一捆,里面赫然是几株干枯的散发着特殊药香的草药。
他放下药材,拿起暗格最底下的一叠纸,那并非正式的信件而是一些写了一半,涂涂改改的草稿。
白时借着桌上的油灯快速浏览起来。
纸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彰显书写者心绪不宁。
“王大当家知悉:近日镇上来历不明者甚多,尤以一男一女最为可疑,女貌美,似涉世未深,自称玄剑宗……恐对我等不利,已备薄礼送其上路,望大当家于山上好生招待,务必……有来无回……”
另一张纸上则写着:……银两数目务必核对清楚,不可短少。下次分红暂定下月十五,老地方见。另,冰蚕丝之事,需尽快……
冰蚕丝?白时眉头一挑,这可是极其罕见的宝物,据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常被用来制作宝甲或暗器丝线。
青石寨哪来的这东西?
看到这里,白时心中再无半分疑虑。贡品、密信草稿……官匪勾结,铁证如山。
他将信件的内容牢牢记在心里,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甚至连涂改的地方都没放过。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带走这些草稿。
这些东西留在这里或许将来还能派上别的用场,带走反而容易暴露。
确认没有遗漏,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白时将暗格恢复原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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