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田中亮觉出有些奇怪，但还是点着头说：“的确要选个合适的时间，我们公司每次发布游戏，也会商量很久，不到最后关头，都有可能发生变动。”

埃蔻松了口气，重新回过身来，给了他一个你懂我的眼神，随后打开相册，与田中亮一起看他和伊丽丝在一起的视频。

埃蔻没有说错，伊丽丝很美，在音乐方面的确很具才华。

田中亮也对她赞不绝口，并再一次为自己的言论感到抱歉。

埃蔻笑着说没事，“其实很多人接受不了，但这是事实，也将会是未来的趋势，如果你和他们有过深度交流，和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相处一段时间，而非当他们是工具，你会发现我没有说错。”

田中亮不知在想什么，很久后才有回应，“你是对的，我也只是把它们当做工具，只是我傲慢的以为，只要我说一些礼貌用语，这就是尊重，但这根本不是……”

埃蔻没想到田中亮可以这么快就有了觉悟，他很高兴他能这样想。

两人最后还做了约定，如果可以一起离开，田中亮会介绍埃蔻和伊丽丝，和他们的公司进行合作。

埃蔻和田中亮一起笑着干杯。

他们明明只认识了两天，但在这一刻，他们仿佛多年的老友，吃着水果，喝着酒，聊着他们以后的事情。

“你怎么哭了？”埃蔻抽出纸巾，递给田中亮。

田中亮自己也没意识到，刚才竟笑着笑着滴下了眼泪，他回头看向餐厅，“埃蔻……你怕吗？”

埃蔻也看向那排空荡荡的座椅，“怕，怕回不去，我说了让她等我……我不想违背约定。”

片刻的沉默之后，田中亮深吸一口气说：“埃蔻，和我一起吧？”

埃蔻蹙眉道：“一起？”

田中亮用力地点了点头，警惕地朝楼梯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俯身来到埃蔻耳旁，用那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话，对他说了很久。

埃蔻脸上的神情从疑惑，到惊讶，到恍然大悟，到最后的沉重，他想过有人会怀疑自己，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要不是田中亮和他说，他甚至什么也不会知道，就如今早的杰奥一样，忽然成了众矢之的，只能百口莫辩。

“我是不是会死？”埃蔻黯然道。

田中亮哭着摇头，“不会的埃蔻，不会的，我相信你不是，请你也一定要相信我！”

埃蔻扯了下唇角，抱住田中亮，也在他耳旁低语，“保护好你自己，如果有人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我希望那里面会有你。”

“不，我们可以一起的！”田中亮说得斩钉截铁，“你放心，只要我们团结，你一定会安全的，请相信我！”

埃蔻将手伸进口袋，捏着那小巧的硬盘，思考了很久后，他朝田中亮笑着说：“好，我相信你，如果明天我们都还活着，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好！没问题。”田中亮向他保证。

【弹幕：呜呜呜呜我又哭了】

【弹幕：好感人啊，我觉得他们应该能成为朋友的】

【弹幕：埃蔻不要等明天了，现在就让小田帮你看那个线索吧！】

【弹幕：我承认是我邪恶了，我竟然想快进到明天早上，我想看到维克多和罗伯托失算的样子！】

【弹幕：埃蔻不是智能人，他不是！】

【弹幕：真希望维克多是智能人，这样就不会有人死了】

-【B区-4号直播间】-

埃蔻回到房间不久，就听到了敲门声，他以为是田中亮，结果开门一看，竟是罗伯托。

想到田中亮的话，埃蔻对面前这位男士可没有什么好感，他警惕地看着他，“有事？”

罗伯托说：“我们可以聊聊吗？”

“我累了。”埃蔻拒绝道。

罗伯托显然是有过心理准备的，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放弃，“很重要，如果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去楼下。”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后埃蔻朝后退了一步，用头向后略微一甩，示意他进屋。

罗伯托避开地板上的酒瓶，走到方桌旁坐下。

“到底什么事？”埃蔻双手环抱在身前，坐在椅子上问他。

罗伯托说：“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只是喜欢智能人，因为你的朋友伊丽丝，可今早我听到你说，它们需要公民权，甚至可以参与选举时，我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

埃蔻没想到罗伯托会和他说这些，明显有些愣住，“你……你什么意思？”

罗伯托抬起手腕，打开腕芯，“你看这个……”

他给埃蔻看了很多有关他实验室的宣传内容，自己做手术的一些视频，还向他介绍自己的智能仿生人助手。

“它们是最先进的，它们拥有的人工神经元已经同我们人类几乎毫无差别。”

罗伯托一边讲解，一边打开自己的实验报告，这些都是他的内部资料。

“人类不愿意承认智能仿生人已经和我们一样了，但事实就是，它们完全具备自主意识，当它们的大脑结构已经一样时，只需要植入与学习，它们就能拥有人类的一切情感与欲望，这样的它们，怎么能不算人类？”

埃蔻看着视频中罗伯托教那智能人自己穿袜子时，智能人穿好后，高兴地看着罗伯托，露出一副等着表扬的神情时，视频里的罗伯托激动地振臂，随后落下泪，抱住了那个智能人。

而视频外的埃蔻，已然双眼含泪。

罗伯托用眼角扫了眼埃蔻，继续说：“我知道大众不会那么容易就接受这些，所以我找你是想和你说，等咱们平安离开后，我想邀请你和伊丽丝来我的实验室，参加我的宣传项目，我想向世人证明，智能仿生人也可以拥有与人类平等的权利。”

“等等？”埃蔻疑惑地蹙眉看他，“你……你不是要……”

不是要将联合C区的人，明早将他投票出局？

但后面的话埃蔻没有说出口，他不能出卖田中亮。

埃蔻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后，才重新开口：“你刚才说，咱们平安离开？”

罗伯托朝她笑道：“是啊，我相信你是人。”

埃蔻一边喝水，一边抬眼看他，“那你……怀疑的人是谁？”

“王忠炎。”罗伯托说。

埃蔻愣住，难道不是他吗？这与田中亮和他说得完全不同。

“你说谁？”埃蔻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一遍。

罗伯托却是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王忠炎，你不是第一轮就怀疑她了吗？”

【弹幕：啊啊啊啊啊老罗牛逼！】

【弹幕：罗神！】

【弹幕：罗伯托太厉害了吧，他真的厉害到让人害怕，我鸡皮全起来了】

【弹幕：埃蔻！别忘了你和田中亮的约定啊！】

【弹幕：我要站在埃蔻的视角，铁定是会和老罗合作，他真的太能蛊惑人心了】

【弹幕：不要啊，不要碰我王姐，王姐不能死啊，王姐绝对是人类，绝对】

【弹幕：未必吧，我其实怀疑她很久了，那么聪明，又那么冷静，完全符合智能人】

【弹幕：罗伯托更聪明，更冷静，那他更符合智能人！】

【弹幕：王姐还是心软了，没让出老罗，让出维克多，唉】

-【B区-3号直播间】-

利安在送走王忠炎之后，越想心里越不安宁，要不是王忠炎今天来提醒他，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栋房子里早已经风起云涌。

傍晚艾米送来了饭，他没有心情，随便吃了几口，又拿起眼镜去看今天的录像。

“咚、咚、咚。”

敲门声将利安吓了一跳。

他关掉录像，扬声问：“谁啊？”

门外传来了维克多的声音，“我是维克多。利安，你休息了吗？”

利安愣了一下，随即翻身下床，他一边对外回应，一边从方桌上拿起餐盒，“嘿伙计，等等啊，我穿件衣服。”

门外的维克多说：“没问题，不用着急。”

利安来到门口，用力吸了口气，将门打开，“维克多，你怎么来了？”

眼镜下利安的那双眼睛，如鹰眼一般犀利，门背后藏着的那只手里，拿着餐盘，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拍到维克多的脑袋上。

维克多还浑然不知，脸上依旧是那惯有的绅士微笑，“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方便吗？”

利安为难道：“我屋里实在太乱……”

“那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那里吗？”维克多话音刚落，腕芯上传来了音乐。

门后的那个餐盘瞬间扬起。

“哦，不好意思，是我的闹钟响了。”维克多把手腕举得高高的，当着利安的面，关掉闹钟上的弹窗。

“药？”利安看清了上面的字。

维克多叹了口气，“是的，我到了吃药的时间。”

利安把餐盘慢慢落下，“你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要吃药？”

维克多左右张望，上前低声说：“你忘了吗，我昨天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我以前是综合格斗选手。”

见利安还是一副没想明白的样子，维克多长出一口气，“实在抱歉，我得上去吃药了，咱们边走边说吧？”

利安被成功勾起了好奇心，他其实已经憋了一天了，要不是答应过王忠炎，他早就上楼找维克多去了，现在机会送到眼前，利安忍不住了。

他将餐盘顺手搁在门后的梳妆台上，拿手在裤子上擦了两下，就跟着维克多去了C区。

【弹幕：哈哈哈哈利安笑死我了，他想拿盘子拍维克多啊，哈哈哈】

【弹幕：别去啊利安，你忘了你怎么答应王姐的】

【弹幕：凭什么不去啊，维克多是人类，明明是田和王误会了，为什么不能让维克多澄清？】

【弹幕：有些人已经失去理智了】

-【C区-8号直播间】-

“这件事只有罗伯托知道，我……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过去。”维克多从行礼箱中取出一包药粉，倒入水杯中，绅士的面容上出现了难堪，“你可以答应我不说出去吗？”

利安盯着那粉末，一口就答应下来，“放心兄弟，我绝不说出去。”

维克多叹了口气，“我是无限制格斗组，就是世人说的那种……要么赢，要么死的组别。”

利安听说过那种比赛，曾经被下令禁止举办，后来又打着自由的旗号，再度开办，那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比赛。

“什么？”利安惊讶不已。

维克多说：“我身体里有植入了很多东西，我也不记得具体有多少金属板了，只知道它们已经到达人体能承受住的极限了，据说再多1公分，我可能就活不过明天了。”

他一口将药喝下，叹道：“这是抑制排异的药，我每天都要吃，不然我身体里的神经系统会全部错乱，我已经没办法正常生活了，所以我才选择来这里比赛，我需要很多钱来治疗自己，让我安全的将那些东西从我身体里拿出去。”

“我的老天呐……”利安惊愕的同时，也不免同情起他，“你不该这样做的。”

“是啊，那时候我还年轻，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沉浸在冠军的荣耀中，不管不顾……”维克多打开腕芯，翻出从前的照片给利安看，“他们曾经承诺过，如果身体出了任何问题，会对我负责到底，但现在，他们翻脸不认人了……”

今早田中亮离开后，罗伯托就和他说了，想要稳住明天的投票，他们必须要控制住埃蔻和利安的投票。

罗伯托说他有把握让埃蔻听话，至于利安，得维克多来做。

罗伯托和他说，利安看起来性格火爆，但实际上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从第一天他大声护过嗨皮就能够看出来。

他让他在利安面前卖惨，最好承认自己当初有多么愚蠢，现在又有多么悔恨，他恨那些科技，恨人体植入，这样就能成功一大半。

果然如此，看利安那蹙眉极深的表情，维克多就知道罗伯托猜对了。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本来不想和任何人说这些的。”维克多关掉腕芯。

利安愣在那儿不知在想什么，很久后才回过神问他，“哦对了，你找我是要说什么事？”

维克多说：“我想问问是你在昨天投了我的票吗？”

利安摆手道：“不，我投了5号。”

维克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如果大家都没说谎的话，就是埃蔻或者王忠炎了，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他们，不过也许是因为第一天大家不熟，随便投的吧……”

提起王忠炎，利安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田中亮和维克多之间很可能存了误会，可他不能直接和维克多说，索性问起在剩下的人中，维克多最怀疑谁。

维克多犹豫着说：“可能是埃蔻？他那样喜欢智能人……唉，我也不清楚，我只想活着离开……”

利安试探地问：“那……你和罗伯托熟悉吗？”

维克多抬眼看他，“还可以，罗伯托是个好人，他说等出去以后，会帮我介绍医生，我很感谢他没有歧视我的行为，还会想着帮我。”

怪不得维克多总会听罗伯托的话，原来是这样。

利安觉得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维克多不是那个智能人，但罗伯托的心眼子的确也多。

利安不敢轻易再和维克多说什么，只是最后问他，“那你们明天想投谁？”

维克多说：“罗伯托让我遵从自己的内心，你觉得呢利安？”

遵从内心？

利安眯起眼，没有说话。

【弹幕：我看明白了，老罗这步棋走得绝了】

【弹幕：这是一个智商不到50的人发出来的弹幕，求你快说，你到底看出来啥了？？】

【弹幕：你看吧，罗维嗨三人绑票，想投谁，谁这轮必死】

【弹幕：没那么复杂，老罗这是分了埃蔻和利安的票，反正不管怎么投，C区无人伤亡，走的都是B区的】

-【B区-1号直播间】-

空荡荡的房间正中，摆着杰奥的行李箱，那乱糟糟的一切，皆已清理干净。

-【B区-2号直播间】-

王忠炎从浴室走出，她今天太过疲惫，在里面待了格外长的时间。

-【B区-3号直播间】-

利安在床上辗转难眠，他不止一次坐起身，想要去找王忠炎，可坐了半晌，又躺下盖上了被子……

-【B区-4号直播间】-

埃蔻在酒精的帮助下，看着伊丽丝的视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