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痛病

病房内。

阳光安静地洒在床沿，淡色的窗帘在春风中微微晃动。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药剂的气息。

墨粼站在床边，影子落在瓷白的地面上。她穿着银白制服，肩上的徽章被阳光折出微光。没有开口，只是沉静地望着那具浑身缠满绷带的身体。

许久，她才轻声道：

“感觉怎么样？”

袁流努力扯了下嘴角，摆出一副轻松的笑：

“……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不像谁家小孩，回来之后昏迷整整三天。”

话音未落，墨粼面无表情地抬手，在他胸口轻轻一拳。力道精准，刚好让他痛得龇牙咧嘴，又不至于崩开伤口。

“唔哇……你是不是对病人下手要轻点的常识都没有……”

“你还有多少时间恢复？”墨粼正色道，收回拳头。

袁流翻了个白眼。

“和你这种人做队友，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估计是好不了了。”

“正经点。”墨粼眉头一沉。

“唉……”他叹了口气，“起码得一个月，才能恢复到完全的战力。”

话说完，他的脑海猛然闪过那道血红的身影——那尊巨大的血红骨架，那双空洞的眼，那一滴滑落的血泪。

“你呢？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墨粼收回目光，望向窗外。

阳光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薄光，仿佛将她从现实中轻轻分离出来。

“空间魔法暂时用不了了。”

她语气平缓。

“诅咒侵蚀了我的空间系魔能，越是动用空间系能力，诅咒就扩得越快……只能先暂停使用了。”

袁流微皱眉：“那很坏了。

“确实不容乐观。”墨粼垂下眼，“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天了。”

“五阶个体的存在，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恐惧。社会秩序开始崩落，一些地区已经开始军事管制。

她顿了顿。

“除了【红色皇后】，最近又出现了两个五阶个体——华夏的【玄铜】，俄联邦的【长剑】。他们联手发起了五阶禁咒，围杀红色皇后。”

“哦，是这样。”袁流看起来没什么表情。

“结果如何呢？”

“【红色皇后】疑似死亡。”墨粼语气平淡。

她没有继续说话，但神情却在这一刻暗了下去。提到那个名字时，哪怕她的声音不变，眼神却已经不自觉地落入阴影中。

病房一时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袁流才开口：“……这些人类，好像比想象中，更需要你了。”

“接下来，有任务吗？”

“北美洲。”墨粼点点头，“疑似半步五阶异种活动迹象，协会要求跨国派遣。”

“哼哼。”袁流终于咧嘴笑了，仿佛换了个频道：“果然没你爹就是不行啊——这下是不是开始怀念爸爸的强大了？”

墨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便走。

“喂。”

他唤了一声。

墨粼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阳光温柔地雕琢着她精致的面庞，乌黑的发丝轻轻拂动，神情淡静如水。

袁流望着她，终于开口，声音低而认真：

“保护好自己。别死了。”

墨粼望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轻轻点头。然后转身，消失在病房门外。

走廊外阳光正好，洒在白瓷地砖上泛着柔光。空气中是医院独有的安静与节律，只有推车滑过地面的细响从远方传来。

墨粼刚推门走出病房，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是季玄，手里提着一袋切好的水果。

他穿着一件灰蓝长风衣，神色温和。听见脚步声，才转过头，眉眼间仍带着那个熟悉的沉稳笑意。

“你也刚出院吧。”他走近几步，语气不疾不徐，眼神落在她脸上，“身体怎么样？”

墨粼点了点头：“已无大碍。”

她站在光影之间，背挺得笔直，眼神平静如水。但季玄却看得出来，她的呼吸仍略显轻缓，脖颈上的伤痕虽然被制服高领遮住，气息中仍残留着一丝诡异的咒能扰动。

“那就好。”他顿了顿，眼神微微深了些，“京都之后，很多事情……都变了。”

墨粼没说话。

“这句话我本不该说，”季玄看向走廊尽头那扇敞开的窗户，语气轻了下来，“但你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

他顿了顿，又问：“你的实际直属上级，是【玄铜】，对吧？”

“一直以来都是。”墨粼答。

季玄点点头，低声道：“可在那之前，我们谁也不知道……他本人，竟是那样的存在。”

他回过头来看她，语气更低，更沉：“我猜不透他对你的态度。他亲自下达任务，亲自调令你的行动……这对于他这种层级的存在来说，是非常罕见的事。”

“也不仅仅是‘关照下属’那么简单。”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墨粼望着他，神色未变，只是淡淡回应：“我知道了。”

季玄静静地看了她几秒，最终轻轻点头：“那就好。”

她没有再多说，转身准备离开，脚步声在走廊上清脆而轻快地响起。

但在拐角前，季玄忽然叫住她。

“孩子。”

他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却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郑重。

“保护好你自己。”

墨粼没有回头，只有风，微微掀动她肩上那对银白色徽章，在阳光里闪烁了一下。

门轻轻被推开。

病房内光线安静，墙角摆着新换的水生花，消毒水味淡得几乎不可闻。

季玄走进来，手中提着一袋切好的水果。他看也不看床上的人，自顾自地将水果盒放到病床一侧的小桌上，又替盒盖扣紧，才在一旁的陪护椅上坐下。

袁流本来靠在枕头上，看到他那一刻，原本还带笑的表情缓缓冷了下来。

房间短暂地陷入沉默。

季玄先开口了，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身体好些了么？”

“托你福。”袁流笑了笑，却没有半点温度，“倒是死不了。”

季玄没有接话。

空气再次沉了一瞬。

“你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他终于低声问。

袁流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缠满绷带的胸口，又看了看窗外风吹动的树影，语气像是随口道来，又像是早已知道答案：

“大概……三年左右吧。”

季玄沉默良久，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