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靈場之上,古老的殺陣已經完全激活。九根散發著蒼茫死寂氣息的灰白色石柱,如同被囚禁了萬古的凶神,沉默地矗立在大地之上,其上銘刻的無數扭曲、詭異的古神文字,在流轉的銀白色陣法靈線映照下,仿佛活了過來一般,散發出令人心膽俱裂的恐怖威壓。橢圓形的陣法範圍內,空間微微扭曲,光線晦暗不明,隱隱有如同鬼哭般的風嘯聲從中傳出,讓人不寒而慄。
數百名天機學院的一年級新生,此刻都如同被施了定身術般,僵立在距離陣法百丈之外的安全區域,臉上寫滿了無法掩飾的驚懼與惶恐。先前那些因為天明席位而產生的不滿、嫉妒、甚至敵意,此刻早已被對未知兇險的巨大恐懼所取代。他們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能不能不參加這場看起來和送死沒什麼區別的可怕考核?
就在這人心惶惶、氣氛壓抑到極點的時刻,一直靜立於九根石柱之前的世妍(龍妍)老師,終於有了動作。
她緩緩轉過身,面向著一眾臉色煞白、噤若寒蟬的新生們。她的身姿依舊是那樣的纖塵不染,白色的祭司長袍在充滿了肅殺之氣的東靈場狂風中,竟然沒有絲毫的飄動,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力場將她與周圍的惡劣環境隔絕開來。她的表情,依舊是那樣的平靜淡然,清澈如水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仿佛眼前這座足以讓神魔都為之色變的上古兇陣,在她眼中,不過是一處尋常的風景。
這份超乎尋常的、近乎於漠然的鎮定,反而讓在場的學員們感到了一種更加深沉的……敬畏。他們知道,這位平日里看起來最為溫和、只專注於理論講解的世妍老師,其真實的實力與境界,恐怕遠超他們的想像!
世妍(龍妍)的目光,如同平靜的湖水,緩緩掃過下方每一張年輕而惶恐的面孔。她的目光並沒有在哪個人身上做過多的停留,卻又仿佛將每個人的內心活動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你們現在心中充滿了疑問,充滿了恐懼。」她終於開口了,聲音依舊清冷平靜,卻帶著一種奇特的、能夠安撫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你們或許在想,學院為何要用如此兇險的陣法,來考核你們這些剛剛入門的新生。」
她的話,正好說中了所有人的心聲。無數學員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眼神中充滿了祈求,希望這位看起來還算“通情達理”的老師,能夠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甚至……取消這場可怕的考核。
「原因很簡單。」世妍(龍妍)的語氣沒有絲毫的波動,仿佛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因為,你們是天機學院的學生。你們未來要面對的,或許並非坦途,而是比這座誅神滅陣……更加兇險萬倍的真實世界。」
她的目光變得深邃了幾分,似乎意有所指:「無論是來自凡俗的戰火紛爭,還是……來自某些被遺忘角落的、黑暗的威脅,都需要你們擁有足夠的實力,以及……一顆足夠堅韌、能夠看清虛妄、直面恐懼的道心,去應對,去戰勝。」
「而這座誅神滅陣,」她的目光轉向身後那座散發著恐怖氣息的古老殺陣,語氣平靜地介紹道,「雖然名為『誅神』,看似殺機無限,但其真正的核心,並非為了毀滅,而是為了……映照與錘煉。」
「此陣,共分三重。」她開始詳細講解考核的內容與規則,聲音清晰,條理分明,不容置疑。
「第一重,名為『幻象』。」她伸出纖纖玉指,指向陣法外圍那片氤氳流轉、光影變幻的區域,「此關,不考驗你們的修為有多高,身法有多快,只考驗你們的道心是否穩固。陣法會自動引動你們進入者靈魂最深處的波動,勾勒出你們內心最為執著的念想、最為恐懼的陰影、乃至……最為癡妄的慾望。」
「你們在其中所見所聞,皆由心生,亦真亦幻。若心志不堅,定力不足,便會沉淪其中,迷失自我,輕則神魂受創,修為停滯,重則……」她語氣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冷冽,「……心魔滋生,萬劫不復。」
聽到這裡,下方的學員們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直面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和慾望?這……這比直接面對刀山火海還要可怕!
「第二重,名為『劍雨』。」世妍(龍妍)的目光,似乎若有若無地掃了天明一眼,隨即繼續說道,「若能勘破第一重幻象,便會進入此關。此關,考驗的則是你們的應變能力、身法步法、以及對自身靈力的精準掌控。」
「陣中,將會有成千上萬道由陣法能量凝聚而成的劍氣,從四面八方、毫無規律地襲來。這些劍氣,威力或許並非絕倫,但其角度刁鑽,速度極快,且變幻莫測,時而凌厲如奔雷,時而詭譎如鬼魅。想要硬抗,幾乎絕無可能;想要完全閃避,亦是難上加難。唯有……」她的語氣帶著一絲提點的意味,「……保持絕對的冷靜,洞察其規律,以巧破力,以變應變,方能尋得那一線生機,從萬千劍雨之中,穿行而過。」
眾學員聽得心驚膽戰,腦海中幾乎已經浮現出自己被那無窮無盡的恐怖劍雨撕成碎片的景象!
「第三重,名為『封殺』。」世妍(龍妍)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也更加……神秘,「此乃誅神滅陣真正的核心殺招所在,也是對你們最終的考驗。至於具體會遇到什麼……」
她微微搖了搖頭,語氣平淡地說道:「……因人而異,也……無可奉告。」
「我只能告訴你們,唯有成功闖過前兩重考驗,且無論是心志、實力、悟性、乃至……運氣,都達到某個標準的人,才有那麼一絲微乎其微的可能,窺見第三重『封殺』的堂奧,並從中……找到破陣的關鍵,活著走出來。」
一番話說完,整個東靈場死一般的寂靜。
三重考驗!幻象問心!劍雨試身!還有那神秘莫測、生死未卜的最終封殺!
這……這真的是給一年級新生的考核嗎?!
許多學員的眼中,已經露出了絕望之色。
世妍(龍妍)對眾人的反應視若無睹,繼續宣布著考核的規則:
「考核方式,每人將單獨進入陣中。時限,為一炷香。」她素手一翻,掌心中出現了一支造型古樸的、繚繞著淡淡青煙的線香,「香燃盡之前,若能成功破陣而出,或被本座判定已通過某重考驗,則考核通過。若中途心神失守,或身受重創無力再戰,本座自會出手將爾等救出,但考核……即為失敗。」
「至於最終能否破解陣法核心……」她淡淡地說道,「……取決於你們對自身力量的掌握,以及……對『我是誰』這個問題的,最終回答。」
這句話,再次讓眾人心中一凜!破解陣核,竟然還關係到對“我是誰”的回答?這到底是什麼樣的陣法?
唯有天明,在聽到這句話時,心臟猛地一跳!額頭眉心處的神痕,也再次傳來一陣灼熱的悸動!
他抬起頭,目光緊緊地鎖定在世妍老師的臉上!
恰在此時,世妍(龍妍)的目光,也如同計算好了一般,再次緩緩掃過所有學員,最後,在天明的身上,微微停頓了那麼一剎那。
那眼神,依舊是平靜的,清冷的。
但在那平靜的表象之下,天明卻分明感覺到了一種……穿透靈魂的審視!一種……直指本源的探尋!
緊接著,他便聽到世妍老師用一種比之前更加清晰、也更加蘊含深意的語氣,對著所有人,也仿佛……單獨對著他說道:
「——記住。」
「最重要的,不是你如何去破解這座陣法……」
「——而是,在陣法之中,你是否能……」
「——真正地,面對……」
「——『你自己』。」
話音落下,一股無形的、如同洪鐘大呂般的意念,狠狠地撞擊在天明的心頭!
面對……我自己?
是面對那個迷茫、困惑、對自身力量感到不安的「天明」?
還是面對那個存在於記憶碎片中、背負著沉重宿命的……「龍天」?
亦或是……兩者皆是?
天明的心,徹底亂了。
他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座「誅神滅陣」,或許……真的是為自己而準備的!世妍老師……她一定知道了什麼!她安排這場考核,絕非偶然!
就在天明心神激盪,無數念頭翻湧之際——
世妍(龍妍)動了。
她不再看任何人,只是緩緩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五指併攏,朝著前方那座已經完全激活、散發著恐怖氣息的古老殺陣,輕輕一揮!
「嗡——!!!」
隨著她這個看似隨意的動作,那座由無數銀白色靈線構成的、原本渾然一體的巨大橢圓形陣法光幕,竟然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撥開的簾幕般,在靠近眾人的一側,無聲無息地……張開了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閃耀著奇異光芒的、如同漩渦般的入口!
入口的另一端,是深邃的、看不清任何景象的黑暗,其中隱隱傳來更加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和……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誘惑與……呼喚?
誅神滅陣的入口,開了!
殘酷的試煉,即將開始!
世妍(龍妍)收回右手,側身退到一旁,目光平靜地看著前方那道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入口,以及……入口前面色慘白、身體微微顫抖的數百名新生。
她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
「考核,現在開始。」
「誰……第一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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