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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停歇后的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在床榻边缘。十七猛然睁开眼睛,身体先于意识弹坐起来,手指已经本能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一把匕首。

空的。

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再是影卫,武器早已就被他放在外间以免先生误会。十七的呼吸急促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竟然睡着了?还睡得如此沉?这在影卫营是要被鞭笞的重罪。

“醒了?”

宋宴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吓得十七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他迅速调整姿势,单膝跪地,低头等待指令。青石地面的凉意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膝盖,这熟悉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了些。

“不必如此。”宋宴之端着木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和两碟小菜,“起来吃早饭吧。

十七的鼻翼微微翕动。粥的香气钻入鼻腔,勾起一阵剧烈的饥饿感。但他没有动,只是将头垂得更低:“属下不饿。”

肚子却在此时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十七的身体僵住了,耻辱感如潮水般涌上来。一个合格的影卫应当能够控制自己的一切生理反应,包括饥饿。

宋宴之轻笑一声,将托盘放在桌上:“说谎可不是好习惯。过来。”

十七迟疑地起身,动作轻得像一只警惕的猫。他站在桌边,盯着那碗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在影卫营,他们的食物是定量配给的冷硬干粮,从不需要考虑用餐礼仪。

“坐下吃。”宋宴之指了指椅子。

十七犹豫了一下,最终僵硬的坐在椅子上,他紧绷的姿势仿佛是坐在刑具上那般。男人他端起碗,宋宴之递过来一个木勺

打磨的光滑圆润木勺在十七修长布满茧子的手中显得格外细小,第一口热粥滑过舌尖时,他的眼睛微微睁大。这味道...太奇怪了。粥里加了姜丝和肉末,香气浓郁,与影卫营那些寡淡无味的糊糊截然不同。

“好吃吗?”宋宴之问道。

十七的勺子悬在半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影卫不需要有喜好,有喜好就意味着有弱点。

他抿了抿唇,不自觉地留意起口中食物的味道——米粒的绵软,姜丝的辛辣,肉末的鲜美...这些细微的差别像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想,他应该是喜欢的。

宋宴之看着十七紧绷的坐姿,没有出言纠正。他知道习惯的打破需要时间,就像伤口愈合不能强撕结痂。阳光透过窗纸斑驳地洒在桌面上,照亮了十七低垂的睫毛投下的阴影。

“慢些吃。”宋宴之推了推另一碟腌菜,“配这个试试。”

十七迟疑地夹起一根酱黄瓜。脆生生的声响在齿间炸开,咸鲜中带着微酸,刺激得他眉头一跳。这种强烈的味觉冲击让他下意识握紧了筷子——在影卫营,味觉是多余的感官,食物只是为了维持身体机能。

“太酸了?”宋宴之注意到他的反应。

“不...”十七急忙摇头,却在对方含笑的注视中改口,“是...有点酸。”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十七自己都愣住了。承认感受?这在过去意味着暴露弱点。可宋宴之只是点点头,将那碟腌菜挪远了些,动作自然得仿佛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碗底很快见了空。十七盯着最后几粒粘在碗壁的米粒,不确定是否该舔干净

“吃饱了吗?”宋宴之问,“锅里还有。”

十七的指尖在碗边摩挲了一下。还能再要?这个认知让他喉咙发紧。他谨慎地点点头,看着宋宴之起身去外间盛粥的背影,宽大的青色衣袖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第二碗粥他吃得慢了许多,开始能分辨出里面还加了少许茯苓。药香混着米香,温暖从胃部扩散到四肢。十七没意识到自己的肩膀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放松下来,直到宋宴之突然开口:

“今天我要整理药材,你可以帮忙。”

这不是命令,却让十七立刻放下碗筷,脊背重新绷直:“属下遵命。”

“不‘''''遵命’。”宋宴之无奈地摇头,“是‘好的’,或者说‘我愿意’。”

十七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几下,模仿着这两个陌生的词组。它们太轻快了,轻快得不像该从影卫口中说出的词汇。

对于被豢养的影卫来说,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自由,即使被放了自由,依然下意识将自己当做工具与奉献者

药房收拾的井井有条,四壁木架上摆满各式瓷罐,墙角堆着晾晒的草药,空气中混杂着苦涩与清香。宋宴之递给他一个藤编簸箕:“把当归和黄芪分开,霉变的挑出来。”

十七跪坐在席垫上,动作机械却精准地分拣药材。这项工作意外地适合他——影卫的训练让他对细节有着近乎偏执的专注力

“做得很好。”宋宴之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十七浑身一颤,手中的当归“啪”地折断。他僵在原地,等待责骂降临——在燕府,弄坏药材是要挨戒尺的。

“没关系,断了的可以磨成粉。”宋宴之弯腰捡起那截药材,指尖不经意擦过十七的手背。

那一小块皮肤突然火烧般灼热起来。十七猛地缩回手,惊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背叛多年训练——影卫不该对触碰产生反应,无论是疼痛还是...还是这种奇怪的战栗。

“累了就休息会儿。”宋宴之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转身去整理药柜。

十七盯着自己的手背发呆。那里有一道陈年疤痕,是幼时训练没躲开飞刀的证明。当时教官说这是耻辱的印记,可现在阳光照在上面,竟显出几分莹润的光泽。

午后的药房静谧安宁。宋宴之研磨药材的声响规律如催眠曲,十七的眼皮渐渐发沉。当他惊醒时,发现自己竟然靠着药架打起了盹,而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外袍——宋宴之的。

他慌张地扯下衣服,却闻到袖口传来的淡淡药香。

“醒了?”宋宴之从药柜后探出头,“正好来帮我认几味药。”

十七如蒙大赦般起身,却在接过药册时僵住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对他来说如同天书。

“我念给你听。”宋宴之凑近,发丝垂落在书页上,“这是‘白芷’,性温味辛...”

他的声音低缓清澈,像山涧溪流。十七努力集中精神在药材上,却忍不住用余光偷瞄宋宴之的侧脸。医者的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鼻梁线条柔和却不失挺拔,与燕北辰那种凌厉的英俊截然不同。

“试试看?”宋宴之突然转头,正好撞上十七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十七耳根发热,急忙低头胡乱指向一味药:“这...这是白芷?”

“这是黄连。”宋宴之笑了,“苦得能让人掉眼泪的那种。”

他捏起一小片放在十七掌心:“尝尝?”

十七条件反射地将它含入口中,随即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苦味简直像把刀子直插天灵盖,让他差点呛咳出声。

“吐出来。”宋宴之忍俊不禁地递过帕子。

十七却硬着头皮咽了下去,舌尖发麻地回答:“回先生,属下...我尝完了。”

“傻气。”宋宴之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不喜欢的东西不必勉强。”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十七瞪大眼睛,而宋宴之像是也被自己吓到,匆忙收回手转身去拿药碾。但十七注意到,医者的耳尖微微泛起了红色。

黄昏时分,十七在院子里捡回晨起晾晒的药材,以免被夜露染湿失了药性

“十七。”宋宴之的声音从廊下传来,“洗手吃饭了。”

将最后一颗药材丢进竹筐。十七望着窗口透出的暖黄灯光,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在期待这声呼唤。这种期待比任何刑罚都更让他恐惧——期待意味着依赖,依赖意味着弱点。

晚饭是清蒸鱼和时蔬。十七学着宋宴之的样子挑鱼刺,却笨拙得把鱼肉戳得稀烂。当他又一次被鱼刺卡住时,宋宴之忍不住夹了块自己挑好的鱼肉放进他碗里。

“看我怎么做的。”宋宴之用筷子轻轻分开鱼肌,“顺着纹理...”

十七学得认真,却在成功挑出一块完整鱼肉时愣住了。这种微不足道的成就为何让他胸口发胀?他偷偷抬眼,发现宋宴之正微笑着看他,眸中映着摇曳的烛光。

“做得很好。”医者说。

简单的夸奖却让十七喉头发紧。他急忙低头扒饭,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这一刻他突然明白,比□□疼痛更难忍受的,是有人温柔地对待你的伤口。

夜深了,十七躺在属于自己的床铺上,听着窗外蟋蟀的鸣叫。被褥柔软得不可思议,但他依然不敢完全放松,保持着随时可以跃起的姿势。

月光如水般漫过窗棂。十七盯着自己摊开的手掌——今天这双手没有沾染鲜血,只留下了药材的清香和木柴的纹理。一种陌生的安宁渐渐笼罩了他,眼皮越来越沉...

半梦半醒间,他仿佛听见宋宴之在隔壁房间轻声哼着小调。十七在黑暗中悄悄勾起嘴角,放任自己沉入无梦的睡眠。

这一次,他没有在黎明前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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