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飞行半日,忽来一人。
那人得知汪艳秋的大名后,毅然而去。
这就是费正声不在天元国内行乘云舟的原因。
一旦被人察觉,质疑其身份,可能就是一场大战,结果难以预料。
但以汪艳秋的实力和身份,倒是无需忌惮。
又行了半日,到黄昏时分,云舟速度放缓。
低空遨游了一会后,云舟缓降。
降至一座山脚下,汪艳秋叫出舟室三人。
戚老四走出舟室,见云舟悬于半空,顿觉头晕目眩,两只手死抓着谢南不放。
汪艳秋二话不说,把手一挥,另外三人身不由己地从云舟飞跳下去。
三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汪艳秋已经落在地上,又一挥手,三人缓缓落地。
徐薇不愧为青云寨大当家,即便方才心有余悸,但表面强作镇定,毫无波澜,只有戚老四睁开双眼后,一屁股瘫坐地上,这种感觉才让他踏实。
但见汪艳秋走到云舟下方,元气游龙,汇于双掌,掌心一推,硬生生地将云舟推至云霄之上。
云舟停在此处时,谢南还在疑惑,如今总算明白,天下商行在药驼峰并非是有分处,而是凭着汪艳秋的一己之力送走了云舟。
这里遍处都是连绵起伏的山脉,而眼前两座低峰相连,便是药驼峰。
药驼峰方圆百里皆为药材,是药帮最为核心的地方。
谢南等人乘着云舟,长驱直入,早已惊动山上的药帮弟子。
天上地下,山里山外,药帮的人蜂拥而至。
“哎呀,多少年没来这个地方了,这些小娃娃都不认识了。”
汪艳秋将药帮弟子扫视了一圈,多是年轻后辈,各个眼生。
“这里是药帮禁地,各位是为何事而来?若是采办药材,请到山下药堂洽谈。”
“我们找人。”
“你找何人?可有拜帖?”
“匆匆而来,没有拜帖。”
“可是受邀前来?”
“自行而来,未曾受邀。”
“既无拜帖,又非受邀,那就是擅闯喽。”
当头说话之人,听完汪艳秋的一番说辞后,蠢蠢欲动。
但他见汪艳秋形态洒脱,面色松弛,又看不出修为几何,十分谨慎。
“好了,老东西,何必捉弄小辈,还不赶紧上来。”
一声空灵的音波从药驼峰上传来,药帮弟子神色肃然,可知说话之人威严极盛。
“哈哈,黄芪老儿,你还没死呢,老夫这就来会会你。”
汪艳秋大笑一声,眨眼遁入云霄。
而药驼峰上,一个黑影骑风入云。
两个黑点旋即冲在一起,一道强光伴随着巨响之后,两人分别落在药驼峰的两处孤峰之上。
“哈哈……哈哈……”
下山众人只听到狂笑之声,两个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把山下的人送上来。”
药帮听见是黄芪的声音,不敢怠慢,一人领着谢南几个上山,其余人尽皆散去。
一路上,无人言语,从山脚走到半山腰,才见山门。
山门上两根乳白石柱,雕着两副鎏金对联。
上联是:紫金葫里万灵丹,无为有为,非虚非实,神道仙道,妖道人难道。
下联是:玄铁炉中百草药,有毒无毒,是真是假,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
谢南扫过对联一眼,匆匆过了山门。
药帮的总堂就在半山腰,过了山门,楼阁耸立,屋舍密布,便是药帮核心之地。
领路的人把谢南等人带到前厅,不时便有人看茶,送果,简单招待了一番。
三人等在前厅,戚老四东瞧瞧,西看看,对厅上木柜里的药草忍不住赞叹,都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徐薇闷头吃着鲜果,喝着清茶,不和谢南搭话,那谢南自然也不会理她,两个人一直僵着。
等了好一会,汪艳秋才来。
汪艳秋身边,还有一个老者。
在药驼峰,这个老者的身份是万人之上的药帮帮主。
可是在万人之众的药帮,却没有弟子知道帮主的名姓。
因为药帮的每个弟子皆以花名称呼,药帮帮主花名“黄芪”。
厅上三人微微行礼后,黄芪连正眼也没瞧上一瞧,径直坐上大厅东座。
徐薇对此瘪嘴,又白了一眼,自己先坐了下来。
汪艳秋与黄芪是十数年的老友,知他脾气,便道:“老儿,你先把小友的事了了,我们俩再聊。”
黄芪经此提醒,才勉为其难地看着三个人,问道:“哪个来找人?”
谢南起身道:“黄老前辈,晚辈谢南,蓝院弟子,与家师费正声从蓝院来药帮的路上失散,不知家师可曾来过贵帮?”
黄芪想了想费正声的名字,坚决地道:“我不知道,这种小事,山下的人比我清楚,你还有什么事?”
从天星国到天元国,费正声冒着风险前来药帮,名义上的目的是为药帮加价三成之事前来斡旋。
如今得见药帮帮主,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谢南便无遮掩,直言道:“晚辈代家师一问,请问黄老前辈,贵帮何故将蓝院的药价多加了三成?”
黄芪冷下脸,质问道:“小子,你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过问?别说是你,就算费正声来了,也没这个资格。”
诚然,以黄芪的身份,即便费正声到了药帮,怕是连药驼峰都上不来。
这也是费正声出发前愤怒的原因,他知道药帮之行就是走个过场,明明知道结果无法改变,却又不得不来。
费正声知道,可是谢南并不知道。
一旁的汪艳秋见黄芪态度傲慢,劝道:“老儿,你也别为难小辈了,有话好好说。”
黄芪不为所动,毫不客气道:“老东西,这是药帮和蓝院的事,你别管闲事。而且你说来找人,可没说是带人来谈买卖吧。”
这让汪艳秋有点尴尬,他确实没细问过谢南的来意,被黄芪说的一时语塞。
谢南见状,忙道:“这是晚辈的错,没有与汪前辈说明来意,也请汪前辈勿怪。”
“不过黄老前辈身为一帮之主,而晚辈只是蓝院的普通弟子,您说话自然可以底气十足。”
“如今家师未至,晚辈身为蓝院之人,也不能辱没了蓝院的颜面。”
“晚辈带了一个人,想和堂堂药帮较量一番用药之术,倘若晚辈的人赢了,不知可有与黄老前辈说话的资格?”
这就是谢南执意带着戚老四的原因。
谢南对戚老四有信心,但没有绝对的把握。
但输,没有损失,赢了,便能更进一步,多份希望。
药帮除了卖药,也炼药,药人之术,当为一绝。
凭着这份自信与孤傲,谢南不怕他们不接招。
果然,黄芪听了谢南的挑衅后,大笑不止,道:“小子,你从天上来,不知到了地方吧。在这里,敢和我提药术,我算你有种。”
汪艳秋微微一笑,他看了看谢南,有种凌威不惧的勇气,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怎敢与药帮帮主较量药术,老儿不必较真,即便赢了,也不光彩,输了,你更没面子,算了算了。”
这看似劝慰之言,实则激将之法。
汪艳秋太清楚黄芪的性格了,越是如此,他越不服气。
黄芪做下决定:“小子,你想如何较量,我奉陪到底。”
谢南故作思考,其实早有计较,假想片刻后,道:“这是黄老前辈的地方,晚辈没有说话的资格。不过晚辈的人,懂些毒功,不知黄老前辈的毒功如何?”
黄芪瞟了一眼戚老四和徐薇,最后看准了戚老四,一副猥琐的样子。
在黄芪入厅时,便将几人的修为摸查清楚了。
而戚老四没有修为,黄芪不觉得一介凡人,毒功能有多毒。
“来人。”
黄芪对着厅外叫喝一声,进来几个帮众。
“帮主有何吩咐?”
“把商陆,茯苓,紫苏,杜衡叫过来,就说有人挑衅药帮。”
“是,帮主。”
这人去了,半晌过后,叫齐了四人。
来的四人,两男两女。
虽说只叫了四人,来的却有数十人,其余皆是闻讯前来看热闹的弟子。
“弟子见过帮主。”
四人进入大厅后,参了礼数,随之看着几个陌生人。
“小子,你的人并无修为,我不会以大欺小,找了四个小辈与你比试,他们四个,无论是医术,炼丹,制毒,还是配药,都是药帮的好手,比什么,你决定,不算欺负你吧。”
黄芪传话的四个人,皆是药帮的年轻一辈,当属青年才俊,帮中翘楚。
他们看着谢南,谢南也看着他们。
“黄老前辈考虑周全,晚辈并无异议,就比毒功。”
谢南坚持选择较量毒术,是他对戚老四很有信心。
即便戚老四只是凡人,但在施毒用药上,不分凡人与修士。
修士也不见得凡人高明多少。
“杜衡,你来吧。”
黄芪指定了一个人,那人走上前,道了声“是”。
这个杜衡看起来比谢南年纪大些,长得枯瘦如柴,面色焦黄。
“戚老四,你过来。”
谢南朗声叫起戚老四,戚老四快步走到谢南跟前。
杜衡本以为对手是谢南,如今来看,却是一个糟老头子。
对谢南,杜衡有十足的把握,但对戚老四,他不敢小觑。
“帮主,弟子有个主意,想让比试多些看头。”
“什么主意,说说看?”
“对方言明要比毒功,想必有备而来,就是不知准备了多少,弟子建议比试三场,他们若能胜得两场,自然赢了比试,弟子们才算输得心服口服。”
杜衡没有绝对的把握取胜戚老四,又不想独自承担后果,谨慎之余,想出了这个主意。
黄芪修炼多年,深知岐黄之术不比修炼之道。
修真一途,修士入道,多以修炼为主,研习药理医术只为修炼更进一步。
除了炼丹,真正精通医药之术,而至大成者,多为凡人。
黄芪当然想赢,否则岂不有损药帮的名声。
他心里已然接受了杜衡的建议,嘴上却又征求谢南的意思。
“小子,你意下如何?我不强人所难,你来决定。”
谢南又能如何决定,他的极限就是利用戚老四专研许久的配毒手段,博得一丝机会。
除了配制毒药,他还真不清楚戚老四的其他手段,应了的话,等于输了。
“好,那就三局两胜。不过贵帮改了比试规则,多加了两场,那晚辈斗胆提个条件,不知黄老前辈敢不敢应承?”
针对药帮临时增加比试场次,谢南也不想平白无故的吃亏。
既然降低了取胜的可能,那就把赌注加大,让药帮决定,这才公平。
“那我倒想听听什么条件,是我这个堂堂药帮帮主不敢应承的?”
在场之人都想知道谢南会提什么条件,包括黄芪。
“三局两胜,若是晚辈侥幸赢了,药帮对蓝院加价三成之事,从此作罢,黄帮主敢不敢再比下去?”
谢南把话说完后,厅里厅外的药帮弟子一片愕然。
那些人看着谢南,眼神怪异,想他是白日做梦,还是痴人说梦?
黄芪也看清了谢南的意图,无非是想空手套白狼。
输赢对谢南而言,无关痛痒,没有损失。
但对药帮来说,一旦输了,输的不仅仅是三成药价,还有赫赫名声。
这让黄芪有些犹豫,比试的初衷,似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汪艳秋抿了一口茶,也没想到谢南能把黄芪逼得陷入沉思。
“小子,蓝院与药帮的事,可不是一场比试能定的……”
黄芪思量再三,不想冒险。
“黄帮主的意思,晚辈明白,那告辞了。”
谢南听了黄芪的决定,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
他与费正声为了斡旋三成药价一事而来,如今费正声不在此地,而药帮帮主不作让步的话,即便赢了比试,此事仍无转圜的余地,结果还是一样,何必浪费时间呢。
戚老四跟着谢南往外走着,他的内心有着一股冲动,想和药帮这些自视甚高的年轻翘楚一较高下。
“算了,你小子的条件,本帮主同意了。”
黄芪还是做了妥协,当着药帮弟子的面,他若不接受,有损帮主威严不说,日后定遭汪艳秋的嘲笑,笑他怕个醍醐修士,传出去又辱没了药帮名誉。
更何况,谁输谁赢,尚未可知,不战而退,自毁形象。
黄芪主意已定,这个决定,除了谢南和戚老四自得其乐,似乎没人感到欣然。
谢南转过身,快步走进大厅,道:“麻烦汪前辈为晚辈做个见证。”
汪艳秋看了一眼黄芪后,站起身来,道:“小友,放心,老夫在此,堂堂一帮之主不会出尔反尔的。”
黄芪也站起来,道:“小子,你要是输了呢,难道就这么一走了之?”
大厅里鸦雀无声,都在等着谢南答复。
“输了,但凭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就这么自信,你一定会赢?”
“晚辈赢,贵帮付出了代价,晚辈要是输了话,理应付出相同的代价,但晚辈一无所有,只有贱命一条。”
这人疯了吧?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一场比试,拿生死做赌注,若非赌徒,便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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